學達書庫 > 于佳 > 天下烏鴉一般白 | 上頁 下頁
二十


  “好啊!”你嘴硬,我就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既然如此,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男人,到了這份上,都自身難保了,他居然還為別人的銀子操心。

  甩袖轉身,牙鶴書故作高傲地扭頭便走——呆子!你倒是追上來啊!只要你追上來,我就不再介意,快點兒啊!

  “我……我回五雅堂了,我真的回去嘍!”沒動靜?這傢伙搞什麼呢?難道還在猶豫?好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一、二、三……三、二、——……一二三來三二一……

  還不來?我真走了!

  猛地轉身,伊人不在燈火闌珊處。

  “賈二老爺,你把我拉來這裡做什麼?”烏清商走一步、退兩步,他可沒想要來賈家,他原本打算跟牙鶴書一起回五雅堂的,誰知道會被賈富乙拉到這裡。

  現今賈富乙說什麼也不能放他走,就怕他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他們賈家那幾萬兩銀子可怎麼辦啊?在他眼中,烏清商已經不再是烏清商,而是沉甸甸、亮晶晶的銀子啊!

  “都走到門口了,你就到家裡坐坐,喝杯茶、看看正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靜下心來想出好主意,幫我把囤積的貨全都換成銀子。”

  賈富乙拖著他向裡走,手被佔據了,他只好用腳將門踹開。迎著門擺在面前的是沉重的箱子,一個接一個,壘成了高高的城牆,徹底擋住了烏清商的視線,“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貨!”

  一個字,簡單明瞭,賈家的老命都擺在這裡了。那麼多的貨以銀子的姿態擋住了這家人的眼。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看不清人的心。

  烏清商小心翼翼地繞過去,生怕碰碎了東西,那可等於要了賈家人的命。進了轉彎處,他遙遙聽見琴聲飄來。他一個生意人,不懂風流之事,卻格外喜歡欣賞美好的東西,“是正經小姐在撫琴嗎?”

  就知道他對正經感興趣嘛!這就好辦了,賈富乙拉著他往正經那裡推,“想不到烏堂主還懂音律,你就陪正經說說話吧!這段時間大哥怪她拿家裡的錢不當回事,她已經委屈得幾日沒說話了。你就當做好事,陪她散散心。”

  凡是牽涉到能救人的事,他都無法推辭。烏清商彆彆扭扭地向花園。內的石亭走去,他越是走近,越覺得那曲調異常怪異。

  賈正經感覺到漸近的腳步聲,倏地停下了撫琴的動作,笑容可掬地遙望著他,“這不是烏堂主嘛,怎麼有空來我們賈府?”賈家今時不同往日,少了那些金銀打造出來的輝煌,根本無人願意登門。

  烏清商大度地對她言語中的輕蔑忽略不計,人到了低谷,情緒總是會有些糟糕,可以理解,“剛才賈小姐所彈奏的是什麼曲子,能否告訴我?”

  “也無不可。”賈正經撥了幾個音,“此乃清商曲,與你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的名字竟然是一種曲子?是了,聽祖父說,他爹原來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他的名字就是爹取的,想來也該有一番意境,不會只是“清白的商人”如此粗俗不堪吧。可惜他生來獨孤,為了繼承家業,沒有學習風雅的機會,才會直至今日只能躲在暗處佩服別人有學問。

  他會對牙鶴書一見鍾情,這個原因佔據了很大比例。更重要的是她翩翩君子般的風度讓他傾倒。

  “可是……可是上次鶴書明明笑我,說我的名字是『清白商人』的意思,註定今生沒錢。”

  賈正經擰眉淺吟,“那是牙先生不想與你這種不通音律的人多談,所以才這樣敷衍你的。古書有雲:清商、中曲均乃音韻也。才學廣闊如牙先生,怎會不懂這幾句古語?”

  這倒也是哦!聽她這麼一說,烏清商反倒為自己的愚笨而羞愧,“賈小姐如此聰慧過人,為何會因為一時之失,買下那麼多害人的貨物,反倒害了你自己呢?”

  “你懂什麼?”像是被踩痛了腳,賈正經怒氣橫生,“光是憑藉牙先生那驚人的口才,就已經值回那幾萬兩銀子了。”

  她說得也對,鶴書的確很能扯,在每次說文論經的過程中都能把原本很平凡的東西說得天花亂墜,讓人想不奉獻銀子都忍不住。

  賈正經遙望遠方,眼神中充滿迷茫的色彩,“再看到她那瀟灑的英姿,幾萬兩銀子就已經賺回來了,你懂不懂?”

  “懂!”鶴書拿到銀子的時候,“無論是身姿還是表情都極奇瀟灑,讓人看了就想噴血。

  烏清商這邊敷衍了幾句,賈正經依舊做著她的春秋大美夢,“烏堂主,你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嗎?每天能站在牙先生的身邊親睹她的容顏,哪怕是學到一絲半毫也是榮幸之至。像她這樣的先生,天底下難有人能與她相配。”

  這話可就不對了,他與鶴書乃是兩情相許,說不定很快就能……

  “你是誰?幹什麼的?誰允許你來我家的?誰讓你接近我女兒的?誰說你們可以站得這麼近?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呵!好嚇人的陣仗,幸虧烏清商平時光明磊落,遇到這等咆哮才會腿不軟來心不慌,就是耳朵有點兒受不了。想來他就是賈正經的父親——賈大老爺富甲吧!久聞他是個以慈悲為懷的大善人,平日裡最喜歡接濟窮人,可惜最不喜抛頭露面,所以難得見到一次,今天也屬機緣巧合。

  “烏清商見過賈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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