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天下烏鴉一般白 | 上頁 下頁
十七


  “就是!退錢!快點兒退錢!”

  大家吵著嚷著叫囂著,想要逼牙鶴書退錢。她無動於衷地坐在那把象徵著權利與金銀的太師椅上,冷淡的眼神環視著全場。“你們以為賣出去的貨還有退錢的機會嗎?幼稚!今天就讓我來告訴你們,五雅會真正讀作——烏鴉會!進了烏鴉會,你就得全身漆黑,洗洗就想恢復乾淨,你們當烏鴉會是什麼?”

  看她的架勢像是早有準備,烏清商反倒為她捏了一把汗,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這是放大話的場合嗎?這幫人群起而攻之,力量絕對不低於那天想在路邊幹掉她的那群莽漢們。他有傷在身,已經沒有力量再保護她了。

  “鶴書,別說了,快走吧!等我們想好了辦法再來收拾這邊的殘局,不會有問題的,很點兒走!”

  走?上次遇到危險他也是這樣對她說,這一次他又想為她斷後嗎?

  不要,她不要了。從上次那件事發生以後,她就發誓絕不再欠他的人情,她怕自己還不起會以心來償,那是她付不起的代價,她惟有給自己留條容易走的後路。

  “走?走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她忽然抬起手拍了兩巴掌,五雅堂內登時出現了一幫五大三粗,手持刀劍的漢子。他們像鏢師,卻比鏢師更顯神秘,這是些什麼人?眾人嚇得不斷往後退,直退向門外。“牙……牙鶴書,你想幹什麼?”

  她優雅地玩著會在肩頭上的髮絲,指尖與發相互糾纏,繞出青絲涓涓,“我怕你們捨不得離開這五雅堂,所以特地請人送你們一程。”

  當她是傻瓜嗎?自從上次被那幫莽漢在路上劫住,她就料到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總會長那裡調些人手放在身邊,以防不測。她或許需要人為自己死,但那個人一定不是烏清商。她要的是用銀子買到的忠心,而非用情換來的真心。

  “來人,送他們離開,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他們踏進五雅堂半步。”

  那幫拿銀子辦事的人果然很忠心,個個兇神惡煞地趕著堂裡的客人,“走!快點兒走!走啊!還不走?想挨打是不是?”

  眾人雖是不服,卻也不敢拿性命冒險,不過是討個嘴上的便宜罷了,“牙鶴書,你等著!你會有報應的,你會嫁不出去,孤獨終老。即便嫁了,你也會死丈夫死兒子,最終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烏清商見不得她被罵,更見不得她招來駡名的手段,“你這是何苦呢?大家街坊鄰居一場,別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放過他們吧!”

  牙鶴書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這呆子到底知不知道,她之所以這樣做全是在幫他噯!否則他的五雅堂今日定會變成殘園廢墟,連片完整的瓦都找不著——這可是經驗之談,她從每個會館撤離的時候,那家會館一定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她剛想教訓他幾句,人群中斷斷續續傳出人們的叫駡聲——

  “烏清商,用不著你假好心,你將五雅堂借給烏鴉會用,你知道她跟白荷、胡片串通好,你卻不告訴我們。你跟他們分明是一夥的,你也不得好下場!等著吧!老天會收了你的。”

  瞧,都說好人做不得吧!像他這樣的呆子一輩子就只有替人背黑鍋的份,要不然就是被別人利用,被她這樣的烏鴉利用來漂白。

  她甩手不理,悠哉地眺望著遠方,卻未發覺自己的身後有雙眼睛正久久地注視著她,那眼神酷似白頭烏鴉的羽毛——黑白分明。

  “還不跟我回後院。”

  自從那群人被她帶來的保鏢趕走之後,這呆子就一直眺望遠方,望著眾人罵累後散去的地方,他居然能維持這優雅的遙望姿勢在門口站上整整一個時辰。他不累,可她的肚子餓了。平時都是他做晚飯的,被寵壞了,突然沒人做飯,還真有點兒不太習慣呢!

  “我餓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跟她餓了,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如果她說自己是殺豬的,是不是今晚就有豬肉吃?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一個地方被人揭穿烏鴉會的身份之後,她都會特別輕鬆,還有點兒小小的興奮,連帶著話也多了起來。

  “你不做,那我再餓會兒吧!”

  當然,她可以出去吃。不過仔細想想,這附近的廚子好像都加入了五雅會,現在出門,她怕自己即使吃到東西,也是加了巨料的。

  哦!她怎麼忘了,如今大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面目,不用再裝文雅了,就予他實情相告吧!

  “實話告訴你吧!我所在的組織乃是縱橫全國的烏鴉會。”

  他是五雅堂,她是烏鴉會,音近形異。烏清商不在乎她做過什麼,只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麼,“告訴我,烏鴉會是做什麼的?而你來我五雅堂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問,音容平和。

  他不問則已,問起來問題還真不少。她當慣了先生,不介意多教他一點兒,“烏鴉會——顧名思義,加人此會的人必須有一顆像烏鴉一般黑的心。在這裡沒有原則,沒有道理,更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禮儀,你所需要的只是怎樣從你身邊的人身上賺銀子。”

  怕這個呆子聽不懂,她索性一次性交代個徹底,“就拿『白髮』號髮油來說吧,它是用什麼原料製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料。因為它是一個有名的奸商丟給我們總會長——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吧?我們烏鴉會的人事制度是非常嚴格的,最上頭的那一個,也就是相當於皇帝的人,就是我們總會長,他的權威絕對不容侵犯。他接下這批貨之後分發給我們這些小烏鴉,我們負責將髮油賣出去。烏清商,你可知道這一瓶髮油,我是多少銀子從總會長那兒買來的?”

  諒他也猜不出來,“半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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