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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橫行脂粉堆裡這麼多年,諸葛少還是頭一次品嘗到向一個女子低頭的感覺。他幹嗎要在乎那個小眯眼生不生他的氣,他幹嗎要向她低三下四,他幹嗎為了她一夜都闔不上眼,他……他……他低頭就低頭吧!誰讓他是男人呢!她不是教了他一句話叫“好男不跟女鬥”嘛!他是好男人,他要當好男人。

  沉重地歎了口氣,拿著手中的胭脂水粉,諸葛少提前一炷香的時間站到了書房門口。鼓足了勇氣,下了狠心,他的腳這才向書房遊移。

  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他在心中念叨著:阿起啊阿起,你拿家法棒揍我也好,你擺冷臉給我看也好,你罵我也好。總之,只要你能不生氣怎麼也好。早知如此,我昨晚說什麼也跟你回來了,裝什麼大少爺,學生在夫子的面前就該有老鼠的樣子。

  “阿……阿起……”

  不在?她總是早早地坐在書桌後面的夫子椅上等他,今天這是怎麼了。喝著小廝端上的茶,諸葛少雙腿抖啊抖,眼睛不時地向門口方向張望。從來不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阿起怎麼還不來?

  那是誰的腳步聲?阿起!是阿起來了!

  諸葛少緊張地整理著衣衫,又收拾了一下鬢角,臨了還注意自己的腿有沒有安靜地擺放好。一切收拾完全,樓起的身影蕩人了他的眼簾。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他笑得很牽強,“早!”

  她坐到平時的位置上,沉默地攤開手邊的書,“今天開始學《戰國策》,我已經把注釋寫好了,你自己看吧!”

  她的聲音冰冷,像是六月天從冰窖裡拿出來的凍鴨梨,脆得讓他有點心慌。“阿起,我有話想對你說。”

  “現在是上課時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從袖中拿出昨晚沒讀完的書,樓起看似專心地讀了起來。一雙眼坦誠地大睜著,失去了那份微眯的感覺,也出賣了她煩躁難平的心緒。

  她都這樣了,他能等到早課結束再說嗎?從懷中拿出胭脂水粉,他堅信女子對這種東西總是沒什麼抵抗能力。“這是我買給你的,看看喜不喜歡?”

  她微瞟了一眼,“這是哪個紅妝樓的姑娘用剩下的,我不要。”

  “這是我特地買給你的。”他難得這麼好脾氣地去哄一個姑娘,她不要太張狂哦!

  就算是他特地買給她的,誰說她就要接受啊?“你還是留著送牡丹什麼人吧!”

  他將胭脂水粉推過去,口氣也跟著硬了起來,“既然是買給你的,你就收下,要留著還是丟掉隨便你。”你敢不要,我就生氣了。

  你生氣我就怕你了?將東西推過去,她一張灰灰的臉掛得老長,“我天生就是與書為伴的清冷之人,搽了這些東西也變不成可以讓你高歌的『美人』。”我知道你嫌我沒有那個牡丹、菊花、水仙、梅花長得漂亮,我也不稀罕你用《洛神賦》來歌頌我,你當你是曹植啊?

  小眯眼,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我可是第一次送姑娘家這種東西,你就不能乖乖地收下來?“不喜歡你就把它丟掉,反正是買給你的,怎麼處理隨便你。”

  是你說的!拿起桌子上的東西,樓起站起身,半挑開窗,毫不客氣地丟了出去。就讓這些胭脂水粉裝扮石板路面吧!“現在解決了,你沒有別的話就趕緊看書,這可是早課時間。”

  你……你還真的把我第一次送姑娘家的東西給扔了?好!有你的!

  將桌面上的書一摜,他火氣跟著大了,“我好心送你東西,你幹嗎不領情?”

  “送胭脂水粉這種東西,你當我是青樓女子啊?粗俗!”

  你說我粗俗?你竟然說我粗俗?“對!我就是粗俗,我諸葛少在杭州城裡蕩了這麼多年,開的就是茶樓、酒樓和青樓,大家私底下叫我『豬少爺』,我書讀得不多,識字不多,學問就更談不上了。我知道你學問好,你是公主的師傅,你是御賜的『天下奇女子』之一,你是堂堂『書香』。說到底,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嘛!你們讀書人都是這麼自以為是,讓人厭惡。”

  我說你一句,你竟然說我這麼多句?錯了你還有理啊?挺起胸膛,她的氣勢也不輸他,“難道我說錯了嗎?跟什麼『豬頭三』、『狐狸精』、『白眼狼』玩在一起,你當你自己是什麼?還不是豬少爺一個。成天流連于青樓、酒樓,你根本不配與書為伍,你只會玷污了孔老夫子的神聖。”

  諸葛少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許久,他才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朱頭散、胡厲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憑什麼說他們?我知道,我知道你終於把憋在心裡這麼久的話說了出來,你從一開始就看不起我,覺得我低下、卑微,覺得我不配跟你在一起。所以你才會反復強調你是我的夫子,還在我的朋友面前說,你就是故意想害我丟面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

  昨天晚上的事,他也大為光火,他一直試圖隱瞞的事被她說了出來。不用說,今天早上整個杭州城都會知道他諸葛少有個長著小眯眼的女夫子。

  “你還不是一樣!”胸口急劇起伏著,樓起的眼中泛起了紅絲,“你嫌我長得醜,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沒面子,你覺得我讓你丟臉了。”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打死我也不承認。

  “你昨晚在那個牡丹面前就表露出這種意思來了,你當我是個書呆子看不出你的內心,是不是?”逮到機會,樓起將壓抑了一整個晚上的怒火悉數發揮,“你覺得她漂亮,你請她給你當夫子啊!這個夫子我不做了!”

  你居然……居然在我諸葛少面前耍派頭?不做就不做,誰怕誰?“你以為我稀罕你當我的夫子啊!要不是定下三個月的協議,我早就把你轟出去了。”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可見她的心情有多麼的不好,“等三個月的期限一到,不用你轟,我自己會走。現在——”她的手指向門的方向,“你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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