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錢香惑儒生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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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說什麼?她到底想說什麼?江愁緊張得連扶著門閂的手指都在顫抖。 她也緊張得握緊了酒瓶,深吸一口氣,她猛然間問道:「如果……如果我們和初見面時那樣,你是藥店的當家,我只是一個小戶人家裡的二姑娘,你……你會向我提親嗎?」 「呼——」沉重的喘息從他的鼻息間發出,震撼不是一點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延續著那份沉默。她不知道,如果可以他是多麼期盼她的假設成為現實,單單只是一個虛幻的想像已經讓他心歡不已。 他沒有回答,連這種假設他都不能忍受嗎?他是她最後的希望,他是她惟一想要的、敢要的、可以要的力量。他不知道,她可以命令肖勝堅、范成娶她,她卻不敢命令他。因為……因為她害怕在他的眼中看到掙扎,因為太愛他,因為她害怕失去他,因為她無法接受不被愛的命運。 這一刻,她不是什麼天下首富的掌管者,不是勢力遍佈中原的女商人,不是堅不可摧的「閻羅望」,她只是一個等待被所愛之人好好疼愛的小女子,只是一個需要愛的女兒家,只是一個渴望被他愛著的斷雲。 終究,羿江愁所能帶給她的也只是一江愁水向東流。 長籲一聲,斷雲再喝一大口,丹鳳眼濕了幾許,無憂酒卻解不去那許多愁。走到最後,所有的感情都難以存於她的生命中,所有的支點都坍塌在她的懷抱裡。和娘一樣,她每日每日等待著一個永不會出現的希望,焚盡最後一縷堅持,蒸發人間是她們相同的結局。 站起身,斷雲一口飲盡最後一滴無憂酒,「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劇烈地咳著,一聲連著一聲。 她的咳嗽聲讓江愁的心為之一顫,她的咳疾果然沒有痊癒。他正想拉開門走出,她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了過來。 「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請?天下首富的掌管者請他這個賣身的奴僕幫忙?會是什麼事呢? 「待會兒,天就要大亮了。我派兩個小廝給你,他們會領你去一家宅院,二娘、范大管家他們就住在那裡,你去把他們幾個接回來吧!」 接二夫人他們回來?她不再生氣了?她還有身為平常人的感情?她需要親情,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需要被愛的感覺?一陣喜悅湧上胸口,他猛地拉開門,迎面對上的只是她消瘦而單薄的身影。孤獨的她走在初升的朝陽中,那抹冉冉升起的紅卻怎麼也遮不住她生命中的慘白。 這就是一代天才女商人的宿命嗎? 「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把一萬兩銀子交上來,我就把你們送交官府法辦!」 在別苑中那間完全無法和望家府邸相比的小客廳裡,張老爺又是拍桌子又是摜板凳的,光是在氣勢上就夠嚇人。二夫人、范老頭、范成、肖公子,加上依水、惜虹兩姐妹縮緊身體坐在他面前,倒像是等待官老爺裁決的人犯。 沒人敢開口,張老爺就把怒火發到極限,「你們還當自己是夫人、老爺、公子、小姐呢?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被望家趕了出來,現在就跟過街老鼠一樣,別人都懶得理你們,就我發善心收容你們。你們不但不知道感恩圖報,還連租錢都不給我,現在更是砸壞了我那麼多貴重東西。你們到底想怎樣?跟我過不去是不是?張某雖然不才,官場上的朋友倒還有幾個,你們要是再不交出這一萬兩銀子,我就把你們綁起來送交官府處置。哼!」 這個時候,生意場上的良將范成和自認才華橫溢的肖勝堅也失去了主張。 范老頭到底是個見過世面的老人家,不肯定地說著:「要不……我們把身上的東西當當,把銀子還你?」 「是啊是啊!」二夫人、依水和惜虹兩姐妹跟著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張老爺猶不相信,「你們身上的東西能當幾個錢?」惜虹從包袱裡拿出一隻白玉老虎,「這是二姐去藍田的時候帶回來送我的,完全是用白玉雕成的老虎。最少能當個幾千兩吧?」 依水也褪下了手中的鐲子,「這是非常名貴的龍鬚鐲,是樊陽郡主去年新春送斷雲的禮物,我說喜歡,二妹就送了我。少說也值個幾千兩吧!」 「我也有!」二夫人拿出一串佛珠,「這是香木做成的佛珠,說是高僧開過光的,多少名門貴族想要。我說喜歡,斷雲那孩子就出高價買了下來。你把它拿去當了,怎麼也有個三五千兩銀子吧!」 范成也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值錢物件,「還有這把佩劍,二小姐特地請工匠名師打造,光是劍鞘就已價值不菲。」 「我這兒有幅畫也是名家所作,值很多銀子。」肖勝堅回想起來,「那天我說很欣賞閻立本的剛健如鐵,斷雲就拿了重金求得閻大師出筆,這才有了這幅畫。」 范老頭從袖口中拿出一方硯,「這是玉硯,有百年歷史。原本是二小姐書房之用,她看我很喜歡就送給了我,想來也值個幾千兩。」 張老爺簡直都看呆了,這些物件隨便選上幾件,也值他全部家當了。天下首富就是天下首富,隨意出手送人的東西都價值連城,「望二小姐真是氣魄非凡,居然把這麼些好東西都給了你們,要是我才不捨得。」 這樣一想,他們手裡所有的東西好像都是斷雲送的。而他們又何曾送給她什麼? 想想看,斷雲真的是個在物質上沒什麼要求的人。她每天忙著生意上的事,連吃飯都是在書房匆忙解決,有時候就點冷茶一餐飯也就混過去了;她的居所是整個望家府邸中最簡陋的,她只求睡得安妥,不做其他要求;她的身邊沒有丫鬟,所有的私事均不假他人之手,只有老媽子幫著收拾;她穿著只要簡單、舒適,沒有過多的首飾或者綾羅綢緞,因為她忙於支撐一個大家,沒時間浪費在女兒家的打扮上;她也沒有什麼愛好、收藏,生命如流水清澈,無欲無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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