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愛上木頭 | 上頁 下頁
十五


  “如果帶著商業目的去欣賞慕莊的音樂,等於毀了慕莊這個小提琴演奏天才。我不願意,所以我只能放棄。”

  戴大老闆深鎖眉頭瞅著她,像在看陌生人。司空空也有如此感性的時刻,從前不覺得啊! “你……你不會是愛上了那個拉小提琴的吧?”

  司空空眼神一緊,臉上揉進不自然的笑容,拼命地搖著頭,“怎麼可能?你如果見過慕莊,絕對不會說出這種可笑的話。他那個人,就像一根木頭,除了拉小提琴、教學生、睡覺,其它的事什麼也不做,沒有任何業餘愛好,跟這種人在一起會把你悶死的,而且……”

  她迷離的眼神飄向遠方,腦中顯現的是慕莊和白雲相對演奏《梁祝》的情景,“而且,他需要的也不是我這樣的女生。他要一個瞭解音樂,瞭解小提琴,瞭解他的人陪他共同走過鋪滿音樂的世界——那個人不是我!絕對不是我啊!”

  既然對木頭無情,那她的感慨又來自何方?戴大老闆會賺錢,因為他瞭解各種各樣的客戶心理,愛情他知道,但他不想全盤掌握——陷進愛裡的人只會做虧本生意。

  “我不管你到底怎麼想的,總之『慕莊獨奏音樂會』這宗案子我是勢在必得,你要麼重新搶回整個策劃案,要麼……我讓你從媒體策劃這一行永遠消失。”

  在這一行做了這麼久,該懂的規矩司空空都知道,不能怪老闆無情,要怪只能怪自己無能。沒有騙錢不眨眼的能力,沒有足夠的狠心去傷害一根木頭。

  與其被老闆炒掉,不如主動退出,好歹還能保留最後一份顏面,“我辭……”

  “不如讓司空暫時過來幫我吧!”肖伯納靠在門邊,滿眼含笑地望著戴大老闆。他現在可是“橫空』,的紅人,老闆辦公室照闖不誤。

  見到他,司空空挺直了腰杆,倔強地笑著, “你身邊那麼多人,還需要我幫忙嗎?』』

  “你可是策劃界的英才,有你的幫助,我如虎添翼啊!”也許做策劃這一行,肖伯納不是最能幹的,但騙人不償命的本事,他倒是比司空空能多了,“怎麼樣?過來幫我吧!”

  “我……』

  司空空正要開口拒絕,肖伯納突然走上前抱住了她的腰,她愣住了,沒來得及反應,只聽肖伯納在耳邊低語道:

  “你想徹底失去這份工作嗎?是聰明人就聽我 的。”

  他說得沒錯,都市里的單身女人一旦失去工作,就像大眼妹失去汽油,她要奔跑就得做個聰明人,保持沉默是這一刻惟一能做的。

  “既然這樣,你就先去幫伯納吧!『慕莊獨奏音樂會』的事,你考慮清楚,等時機成熟我再找你。”

  戴大老闆豈會看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不過是給自己,也給司空空找個臺階下。

  論才能,司空空遠高於肖伯納,但她不如肖伯納做事決斷,所以難成大器。給她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她真的不是做這行的,再將她開掉也來得及。

  “還不快跟肖伯納去研究一下成曄音樂會的事!杵在這裡給我放風啊?”

  門開了又合,戴大老闆倒在椅子裡半天不做聲,想當初他也是滿懷著希望從事媒介策劃這一行的,這跟司空空好相像啊!

  這世上最尷尬的心情莫過於此吧!最痛恨,最瞧不起的人竟然幫了自己,該道謝卻又說不出口,不道謝又不符合自己為人的原則——司空空現在的心情正是如此。

  最讓她不懂的是,肖伯納這樣的爛人為何要幫她,難道他有什麼企圖?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幫你,笨女孩。”

  肖伯納點上一根煙,對著她開始吞雲吐霧,司空空不由得想到如果慕莊那支絕美的手握著香煙會是何等的尊貴。

  錯錯錯!慕莊是從不抽煙的,她用手扇扇包圍自己的煙霧。這無意識的動作讓肖伯納皺起了眉頭,熄滅抽了半截的香煙,他替她揮開煙霧。

  “你已經沒地方可住了,如果再失去工作,你還能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我沒地方可住?”她反問他,難道他連她住的地方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肖伯納難得露出羞怯的表情,竟讓司空空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注意你了。”

  注意她?是了,如果他不注意她,又怎麼會知道她正在策劃成曄音樂會,又怎麼能搶走她的案子呢?嘟著嘴,司空空露出氣鼓鼓的樣子。

  他忍不住想笑她,到底還是忍住了, “我對你的確有所企圖,”他走近她,站在一步之外,將她困在自己的氣息裡。 “這企圖就是——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一、二、三,司空空來個大喘氣。

  “你在開玩笑!”她笑得有點兒像慕莊發呆時的表情,“你如果真心喜歡我,怎麼會搶走成曄那宗案子。”喜歡一個人就是用盡所有的方式去傷害她,這就是他對“喜歡”的定義?

  “你的聰明你的倔強,你的掙扎,我一一看在眼底。可從你進公司那天起,你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裡。”男人的喜歡與女人的喜歡是不同的,征服是雄性動物的本性,男人這種高級雄性動物當然也不例外.“無論我用了什麼方式,最起碼我讓你注意到了我,我贏了你,贏了我自己。”

  天懸地轉是司空空現在的感覺,她最痛恨的“狗”然要她做女朋友,而且還是一片深情地訴說著對她的情,有沒有搞錯?

  司空空不斷地向後退,退到門邊,她卻退不出肖伯納的眼神,“對你來說愛是一種征服,是嗎?你愛我,所以你要征服我,你不斷地傷害我只為了換來征服的快感,這就是你的愛,你用愛的名義來傷害我?”

  仇恨是她看他時的眼神,肖伯納並沒有回避,他坦誠地迎視她的目光,顯得那麼有勇氣,“幹嗎說得那麼難聽?別忘了,我們是一種人,你不是也利用慕莊對你的感情簽下了那份委託書嘛!所以,你該明白我對你的感情。”

  司空空倒吸了一口氣,肖伯納或者不夠君子,但她又何嘗正直,他說得沒錯,她利用了慕莊,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否則也不存在現在的放棄。

  她和肖伯納是一種人,一種人!

  “嗎不說話?”

  肖伯納像一面鏡子,讓司空空從中看到最醜陋的自己。不想面對,她只想結東這場談話。司空空找出成曄音樂會的所有已成型的策劃方案,從專業的角度審視起來.

  “之前的策劃案我沒能參與,中途插入進來,自然要多用心。如果你沒什麼事,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在戴大老闆面前為我求情,我無以為報,只好用最出色的工作回報你的知遇之恩。”

  既然跟他是一種人,好聽的話她說得也很溜。

  被當場擺了一道,肖伯納也不在意,從口袋裡掏出房卡遞到她的手邊,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看到他的真心,更會愛上他,“這家賓館為成曄音樂會的籌辦提供了兩套貴賓房,你現在沒地方住吧?暫時住那裡吧!”

  司空空不肯伸手接下他的好意,他也不勉強,只是將房卡放在了她的手邊。他知道,那是她想要的。

  她卻不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的該是金錢和地位,所以她拿著女人的優勢去接近慕莊。她接近了成功,卻在最後關頭選擇放棄;戴大老闆說她愛上了慕莊,如果真的愛上了那根木頭,她該不擇手段留在他身邊,不是嗎?可她竟然寧可流浪街頭,也不再與他共處一室。、

  但是,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他的時候,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期盼。她盼著他能夠開口挽留,能夠親口對她訴說:“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我不在乎,我希望你留下來,因為我需要你。”

  他沒說,守著站在一旁揚著高傲的下巴竊笑不已的白雲,平靜地看著她離開。司空空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早就希望她滾,只是沒機會開口。

  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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