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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向瑉本想默默地退出,將飄揚著琴聲的世界留給蕭何獨自品味,卻聽見幾個極不和諧的音符,緊跟著就聽見房間裡傳來用手捶鋼琴的雜音。

  沖進來,他阻止不了蕭何自殘的行為。他終於明白他的右手為什麼會殘,他根本不想做什麼鋼琴家,只想為心愛的人彈上一曲永不褪色的《結婚進行曲》。

  “你這是何苦呢?如果你真的愛池硯就去跟她說,即使被回絕也將你愛她的心情告訴她啊!”朋友一場,向瑉不忍心看到他這樣。

  蕭何捏著拳頭無所適從,他想拿拳頭去捶牆,想要用拳頭發洩過多的精力,想甩掉所有的包袱,可是他做不到。

  “向瑉,我很卑鄙,我真的很卑鄙。當初我明明知道池硯誤把我當成了你,可我卻沒有告訴任何人,我霸佔著她,卻又給不了她想要的愛。我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闖下的大禍。當我知道她懷了池池的時候,我甚至……我甚至想過要『殺』了這個孩子,我真的想過。你能想像嗎?我曾經想過要『殺』了池池!『殺』了我和池硯的孩子啊!”

  二十一歲的男生,被父母保護過度,他不能承擔風雨,也無法面對坎坷。他連自己的人生都走不穩,卻要他背負全新的生命,他怕得只想躲開。

  “我根本沒想過要獨立承擔,我只想將所有的麻煩推給我的父母,我期盼著他們能幫我解決好,不用我費心思。所以當他們拒絕我的願望時,我頓時覺得很惱火。說什麼要承擔她們母女倆的幸福,那完全是跟我爸媽賭氣說出的話。

  將雛鳥推上了懸崖,它根本就飛不起來,休想再負重飛行。

  “所以遇到問題我只會逃避,是我害了池硯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那不關你的事,你被你爸媽關了起來。池硯並不知道啊!”奇怪的是,事後蕭何也從未向池硯解釋過,“你就這樣讓她一直誤會下去嗎?直到現在她還以為當年你是故意拋下她,任你的父母四處散播謠言,害得她被逼退學。”所以,她才會恨他。

  解釋?蕭何哪有臉解釋,“再怎麼解釋這件事也是我父母所為,他們為了自己兒子的利益,不惜傷害一個十九歲的女生。你不是也說了嗎?直到今天,逢年過節池硯連向她爸媽拜年的機會都沒有。我的解釋能挽回這些年來池硯所受的苦嗎?”他若還有男人的骨氣,就會背著這個枷鎖走下去。

  “我情願讓池硯恨我一輩子,我也不願意她跟害她一生的我的父母有所牽絆。”連恨一個人的權利都被剝奪,那恐怕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了吧!”

  直到這一刻向瑉才感覺到蕭何的愛來得太深,他幾乎為池硯考慮了方方面面,就是因為考慮得太多,才將這份愛變成了絕望。

  “你總是在為池硯考慮,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並沒有你想得那樣複雜。或許她……她也想跟你在一起呢?”

  會嗎?她會想跟這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在一起嗎?

  “向瑉,別再安慰我了。你要是真的愛池硯,就好好對她。至於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無所謂了。”

  因為不夠瞭解,所以六年前他相信池硯“殺”了他的孩子。她那不是“殺”了他們的孩子,是毀了他纏著她的最後理由。離開並不是逃避責任,而是對這場愛情的絕望。

  被關在家裡的那些日子,他所有的抗爭來源於每天回憶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愛在溫習中加深,他才懂得在不知不覺中這份愛已埋得很深。

  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在維也納的那些日子,每每想起池硯,我就彈琴,一遍遍地彈著成曄的曲子,將他所有的曲子彈了個遍。可是越是彈琴,,我越是放不下她。心煩意亂總是讓我彈錯……”

  “於是你就用手去砸琴,手上的傷越來越重,才落得今天的病根。”向瑉為他感到心痛,這樣深的愛卻要砸碎拋棄,他的愛讓人害怕。

  蕭何卻不覺得,沉醉在愛裡,他早已是不可自拔。“其實,在我被爸媽關起來的那段時間,我的右手就受傷了,那時因為太激動也沒去看醫生,等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這一生的夢想就這樣終結了。

  “你不覺得可惜嗎?”

  “命該如此。”就像他命中註定無法跟池硯走到一起一樣,“不過能做池池的爸爸,我已經很滿足了。”剩下來的幸福,向瑉能幫他完成就好了,“向瑉,對池硯好一點兒,把我沒能給她的愛全都給她,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

  他攥著向瑉的手,緊緊的,他的感情渲染著向瑉的心。

  太沉重了,這沉甸甸的愛連蕭何自己都承受不了,向瑉又怎堪負荷?

  從蕭何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向瑉抽出隔在他們倆之間的那層陰影。

  “我以為六年前你會離開是因為你不愛池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之所以會離開是因為你太愛她了。你愛得都不知道該怎樣愛她才好,所以你才不能忍受彼此間曾經的傷害。我說得對嗎?”

  對與不對,在這一刻來說還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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