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娶鬼為妻 | 上頁 下頁


  “哥!哥哥!”

  “誰在叫我?”見錢開徘徊在半夢半醒間,他極力與周公對抗,終於找回了半點神志得以張開一隻眼。

  有一個身著紅衣的小女娃正撐著紅傘哀怨地看著他,她居然……居然是飄在半空中的。她的腳呢?怎麼找不到她的腳?難道說她是……鬼?

  被這麼一嚇,見錢開醒了大半,他從床上跳起來,拿起桌上的火燭伸向前方,“你……你是誰啊?我沒有做虧心事哦!你別靠近我,我真的沒有做任何虧心事。”他慌亂地搖晃著手中的火燭,大有趨鬼之勢。

  虧心事?什麼是虧心事?紅衣女娃眨巴著大眼睛,向前跨了一步,黑夜在她的腳下蔓延攀伸。

  “不要啊!不要掐我!”見錢開向後再跳一步,“我真的沒有做虧心事,就是……就是上個月偷看隔壁阿花洗澡;去年冬至的時候把王太婆家的雞殺了;十七歲那年偷了家裡的錢去妓院,可我沒進去,我向神佛起誓,我真的沒進去,我沒……沒膽;還有我十四歲暗戀西出門的小蓮,可人家不喜歡我,她喜歡東入門的狗子,我一生氣就在狗子的麵湯裡放了點巴豆,這是我從小到大幹的最大的虧心事了。真的!”

  “你沒有說實話。”

  五歲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老成的聲音,見錢開傻呆呆地看著她,總覺得那小模樣總有幾分熟悉,“我沒有說實話?我哪裡沒有說實話?我該說的都說了。”

  小女孩飄啊飄,飄到了他的床邊,她稚嫩的小手撫著溫暖的熱度,那感覺讓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她還是孩子的時候。

  “見錢開,你忘了嗎?在你七歲的時候,你偷吃了娘買回來送人的糖,還推到我的身上,害我被娘打了一頓。”

  七歲?見錢開撓撓腦袋,他哪裡還記得七歲時候的醜事,可是他卻記得這世上惟一能管他娘叫“娘”的就只有一個人,他那死了十二年的妹妹。

  不是他特意要記得如此清楚,實在是被逼無奈。娘每年給妹妹上墳的時候都會念叨著,每次他犯錯,娘也會念叨,就像三天前——

  “我的命好苦啊!怎麼生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啊!如果日開還活著,我就不用這麼命苦啊!可憐我日開死了十二年啊!”

  他也被念叨了十二年啊!難道真的是娘念叨的結果,死了十二年的小妹居然入了他的夢裡。難道說,他要死了,閻王爺特意派了妹妹來接他?不要啊!他還年輕,他還未娶妻,還沒為見家傳宗接代,沒道理讓他現在就去死吧!

  “你要幹什麼?我可是你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萬萬不能!否則,你就是對不起見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念了你十二年的娘。”

  她來這裡跟娘有什麼關係?哦!她忘了,活人成親都是要高堂在場的,“哥,我要嫁人。”

  嫁人?她?見錢開上下橫豎地打量著面前身不足他半人的小女娃,她根本就是個孩子嘛!嫁什麼人?

  “我已經十七歲了。”她強調,聲音更顯成熟,“在活人中,年方二八已經可以嫁人,跟我同年的隔壁阿花都做娘了。”

  是哦!妹妹要是活著,今年的確已經十七歲,是該嫁人的年歲了。“這麼說你要嫁人?”見錢開抬抬眉角,原來鬼也想嫁人哦!

  哥哥小時候就有點傻,今日得見似乎更呆了。日開跳下床,小腳在地上挪移著,“記著!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嘍!”她慢慢向牆走去,漸漸消失在見錢開的視野中。

  見錢開哆哆嗦嗦挪到牆角,拍拍這裡,摸摸那裡。臨了,他用兩隻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是見鬼了!”

  “娘!娘啊!日開的畫像你放哪兒了?”見錢開翻箱倒櫃找著許久不見的畫像,“娘,快點找啊!”

  見大娘在丫鬟的扶持下摸了進來,迎頭便罵:“小兔崽子,你又在幹什麼?你不知道這是日開的臥房嘛!十二年了,我一直將她的房間保存得頗好,不讓任何人動,就是盼著有一天她能回來。你現在闖進來做什麼?想壞了日開的仙氣是不是?”

  “甭仙了,您閨女早成了鬼,做不了仙的。”見錢開繼續翻著箱子裡的東西,背上忽覺疼痛,“娘,您又打我!”

  “誰翻日開的東西,我就打誰!”見大娘怒氣衝衝地盯著兒子,萬般心疼地蹲下來親手收拾起被兒子翻亂的東西,“日開那是多可愛,多乖巧的孩子啊!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去爬那棟沒建好的樓?她要是不去,今天就會好好地活著。算起來,若是她活到今天,也該出嫁了。”

  說到日開的出嫁,見錢開絲毫不敢怠慢,“娘,您先別跟我急,我找日開的畫像就是為了給她成親的事。我昨晚在夢裡見到了日開,她跟我說……”

  見錢開將昨晚的夢境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大有不幫日開找個“亡夫”,就該輪到幫他尋找“亡妻”的意思。

  聽獨子這麼一說,見大娘更是慌了手腳,“這可如何是好啊?即便你再不成器,到底也是我們見家惟一的香火。你死了不要緊,見家的香火要是斷了,我如何對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啊!不行,得趕緊想個辦法。”

  這還有什麼好想的,惟一的辦法擺在面前——“趕緊幫日開找個未亡人啊!”

  “你是說……”

  母子倆一對眼,這辦法有了!

  坐在路邊歇腳的李別恨完全沒有料到一場陰謀正一點一點地向他走近,他只是感受著石頭的冰冷,腦子裡盤桓著來時這一路的點滴思緒。

  他知道自己這個臥泉山莊的少莊主當得有愧。論文韜武略,他不敵二弟;論聰明才智,他不敵二弟;甚至於論待人接物,他依然不敵二弟。他之所以能頂著少莊主頭銜在山莊白吃白喝混了這十九年,全仗著他是長子,占了早出生半個時辰的優勢。

  可不能因為他無能就一腳把他踢出去成親吧!爹更絕,竟然說什麼他這一生能為臥泉山莊所做的最大貢獻就是延續香火。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像頭種馬?還是那種就快不行的種馬!

  既出之則安之,他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從無恨意。

  即便爹早就對他不抱任何希望;即便二弟個性強悍到不將他這個大了半個時辰的兄長放在心上;即便整個山莊的下人都認為他是個可有可無的米蟲。他依然了無恨意,只是隨意地享受著自己的生活。

  反正早晚都是要娶妻的,不如就按照爹和整個山莊的意思早點娶妻回家吧!說不定,下一刻他就會死於非命,給李家早日留個種,也是他的使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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