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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那你知道他一下子弄了十二個美妾進屋,怎麼一點都不生氣?”女子的吃醋、嫉妒總歸要有一點吧!除非她壓根不愛那個男人。

  阿四但笑不語,喜歡不喜歡一個人,可以用簡單的兩個字或三個字說清楚,可是對一個人的感覺卻是言語無法表白的。

  她雖昏迷了許久,可意識仍模糊地清醒著,偶爾她會疲憊地睜開眼看看身邊陪著她、念著她的人。那段時間她聽到最多的就是那個草根男人的聲音,他的擔心、他的寂寞、他的關切,還有他的愛,全都從他的獨白進了她的耳根。

  她聽得真切。

  自她醒來後,他卻一改她病時的作為,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跟她說,宏親王對她如何如何,宏親王為她做了什麼什麼。

  這當中……必有聯繫。

  又過月餘,四位白鬍子御醫在顯示了各自的醫術神通之後,全都神清氣爽地回了京城。阿四已經可以下地了,雖是虛弱,精神倒還好,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園子裡聽著西邊院裡的鶯鶯燕燕們的歡聲笑語。

  她雖足不出戶,卻也聽說了很多事——

  賺錢之余,胡順官與那十二位美妾日日尋歡,還在府中添了許多年輕貌美的丫鬟。其中妾豔靈美麗可人、聰明伶俐、見識廣博,最受胡順官寵愛。

  胡順官每有應酬便攜豔靈同去,商場上的朋友猜測胡順官怕有娶她為妻的意思。

  阿四只是不聲不響地聽著,他仍是不來探望她。倒是宏親王一天幾趟地往她院裡跑,目的只有一個:勸她跟他回京城,好生調養身子,方能痊癒。

  這一日,宏親王又來了。

  “阿四,西太后差人催我回京。御醫留下的藥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若回京城遣人來送藥倒也行,只是……”

  “日後還要煩勞你多照顧。”

  “呃?”

  宏親王一頭霧水,煩勞他照顧?這是什麼話?

  “我若隨你回京城,這人生地不熟的,不得請親王多加關照嘛!”

  阿四巧笑倩兮,看在宏親王眼裡立刻像喝了兩瓶紅酒似的,暈乎乎,“好好好,我們何時起程?”

  “待我向杭州城的熟人道了別,咱們便啟程吧!”她似已無所留戀。

  她即使不指名道姓,宏親王也知道她要道別的人是誰。阿四此舉正合他意,宏親王兩隻手背在身後,右手玩弄著左手腕上的紫檀香珠。

  一切盡在他的掌握。

  站在西院門口,阿四靜靜地向裡探望了許久,卻不曾踏進一步。

  踏出一步不難,可若想收回卻難如登天。

  她沉靜良久,不期然一朵豔麗的花飄然而來,“這位可是阿四小姐?”

  一身豔紅的裙褂,頭插金絲鏤釵,人未近前先開笑。阿四憑直覺猜測道:“你是豔靈夫人?”

  “奴家正是豔靈,阿四小姐裡邊請,爺等你老半天了。”也不管親疏遠近,也不管人家是否情願,豔靈拉著阿四的手便往裡頭走。

  阿四在心中輕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她倒是幫她做了決定,她終於要見胡順官了。

  胡順官在偏廳坐著,左右幾個小妾伺候在旁。見她來了,他未起身,只是招招手,遣退了身邊的佳人。

  “坐。”他邀她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她倒也不客氣,一股腦坐了下來,遙望著幾位小妾離去的方向。

  不僅是男人喜歡美女,女子有時也可以欣賞美人——阿四也是喜歡看美人的。

  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胡順官這幾位小妾正是如此。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好,看不出眼前這位胡東家的審美喜好。

  這便怪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有些女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受了傷,她愛上第二個、第三個男人依然逃不了痛徹心扉的下場。不能感歎自己倒黴,而是這女子偏愛的始終是一種類型的男人。

  誰說摔倒了爬起來,下回便不會跌在這檻上,在愛情的道路上,人們總是摔在那彎坑裡。

  這是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愛情理論,胡順官這樣早該做古的清朝男人顯然不懂。可阿四懂,阿四懂得這個愛情理論,便搞不懂胡順官的心了。

  “你這麼多年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一下子招了十二位妾進府裡,還真是好興致啊!”她的語氣沒有嫉妒,沒有憤怒,更多的是調侃。

  胡順官倒也爽快,抖著腳尖笑道:“之前窮了那麼些年,這好不容易混得有點人樣,一場戰禍差點奪去了我辛苦打拼下來的江山。經過這麼一場折騰,我算是想開了。人活著為了什麼?不就圖個吃喝玩樂嘛!我一個人孤獨了這麼些年,現在家裡進了這麼些美人。我每天什麼也不幹,只單單這麼看在眼裡也是好的。而且,你身于富貴之家,應該知道——女人有時候是男人的臉面。”

  是的,她知道。百年後的男人如此,百年前的大清男人亦然。

  但凡成功男人都得有多房妻妾,不是為了縱欲,而是為了面子。像他這樣出身低微的草根尤其講究面子,一口氣娶個十幾二十房妻妾也在情理之中。

  她點點頭,表示瞭解。

  很好!胡順官在心裡暗歎,她的反應很好。他本還擔心她見到他左擁右抱會發狂發瘋,不都說怒傷身嘛!她身子尚未痊癒,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幸好幸好!她連情緒的波動都不曾有……

  可為什麼她如此平靜的反應竟讓他有了發狂發瘋的衝動?

  胡順官努力克制情緒,不再說話。

  他不開口,她也懶得動嘴皮子,兩個人就這麼幹坐著。像兩隻等待著誰先動手的貓,對峙良久。片刻後豔靈端了東西進來,看見他們尷尬地坐在那裡,忙不迭地找著話說:“爺,您真是的,阿四小姐是客人,您怎麼能讓她就這麼坐著呢!也怪奴家,去取這幾瓶洋人的酒,竟取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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