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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事情有了眉目,王有齡和胡順官的心中都安定了幾分。江上的夜晚月色正濃,言有意端了酒菜來請他的胡大哥吃飯,順道叫上王有齡——在他看來,王有齡這位官跟日後流載青史的胡雪岩自是不能相提並論。

  “胡大哥,這酒是阿四特意從洋行裡買回來的紅酒,你嘗嘗,看能不能喝得慣。”

  瞧他那副笑得快要醉倒的模樣,酣丫頭氣不過地直想擰他耳朵,“喂,我說言有意,這一路你對胡順官鞍前馬後,伺候有加,到底誰才是你東家?”

  “你是我東家,胡大哥是我恩人。”言有意振振有辭,心中忖道:東家哪有財神爺大,伺候好了今日的胡順官就等於抱上了財神爺的大腿啊!

  透明的琉璃瓶裝著琥珀色的液體,煞是好看,胡順官忍不住斟了一小杯,咂嘴品著,“我不懂酒,也分不出好與不好。王大人混跡官場,定喝過不少好酒,讓王大人嘗嘗。”

  王有齡喝下一口,那夜的記憶卻上心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他滿腹心思,沉得已裝不下第二杯酒。

  看他複雜的表情,酣丫頭頓起好奇心,拿過琉璃瓶,也不用酒杯,直接把酒倒進自己的口中。下一刻,喝進去的酒全都被她吐了出來,她又是伸舌頭又是擠眼睛的,看著好不痛苦。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喝?”琉璃瓶蠻好看的,沒想到裡頭裝的東西那麼難喝。

  “難喝?怎會難喝呢?”

  言有意一把奪過琉璃瓶,心裡暗罵她不識貨——據阿四所說,這可是年的紅酒,放到年這一瓶紅酒要賣到幾十萬呢!酣丫頭那一口喝下去怕就是幾萬塊錢,她居然還給吐了出來——趁早別喝,省得浪費錢。

  他這頭正心疼著呢!從船艙裡走出來的阿四一眼就盯上了他手中的琉璃瓶,“我就知道是你拿了我的紅酒。”十七兩銀子買回的紅酒,就被他無聲無息地拿去孝敬他眼中的財神爺,也不想想那只土豹子會不會品紅酒。

  “你欠我十七兩銀子,從你薪水裡扣。”

  阿四搶回那瓶只剩三分之一的紅酒,自懷中拿出兩隻高腳琉璃杯,言有意這個現代人見慣了這東西,倒是奇怪阿四從哪裡摸出這玩意的,周遭那些古人光看著從未見過的透明酒杯就已醉了。

  阿四將兩隻高腳杯中注入七分紅酒,手法熟練地晃了晃,讓紅酒吸收月下之氣。再將酒杯置入從江中打上的水裡,略等了等。取出其中一杯,淺嘗了一小口。

  “滋味正好。”

  剩下那一杯,她望瞭望酣丫頭,瞧她一臉見到紅酒如見虎的模樣,定是不想再喝。言有意這等隨便糟蹋東西的傢伙,不配喝她弄的紅酒,只剩下胡順官和王有齡。

  手邊一杯酒,眼前兩個人。她到底該給誰呢?

  沒等她做出決定,王有齡赫然站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回艙裡歇息,有事你們叫我。”

  她就這樣被尷尬地晾在那裡,呆呆地看著王有齡的背影離她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湮沒在夜色之中。

  那夜他們對月念詩,喝酒談心的畫面猶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裡錯了。

  晾在半空中的酒杯被一雙大手接了去,阿四慢慢地轉過身,對上的是胡順官溫和的笑臉。不等她開口,他一口一口將酒喝盡,嘴裡還念叨著:“我挺喜歡喝這種洋人喝的酒,這酒……很漂亮,透著貴氣。”

  他說的,是酒……是她?

  胡順官啊胡順官,他總是這樣,寬厚地站在一旁——沒有火焰般的激情,沒有如月般的詩情,卻似這腳下的江水綿軟悠長……

  第七章 獨立門戶

  運送軍糧一事在胡順官的計劃下順利辦成,朝廷對王有齡特下旨嘉獎,上任不久的他穩穩擢升湖州知府——本想給他個下馬威的黃宗漢只有乾瞪眼的分。

  在離開杭州之前,王有齡簡單操辦了一下,迎娶采菊過門。這位一心想做官太太的落魄人家小姐,終於稱了心願,晉升為王夫人。

  她雖心裡奇怪補缺做上官之後一直拖著婚事不辦的王有齡怎麼去了一趟上海,回來急匆匆地就要娶她,可嘴裡始終不曾問出口。

  之後成為夫人的她有許多要事得操心,便將此事徹底地給忘了,再不想提起。

  王有齡升了官,又成了親。胡順官向漕幫告了假,特意前去祝賀。

  “王大人,您這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啊!”胡順官拿了禮物獻上,照著禮單逐個念下去,“威爺送大人一對玉屏風,阿四大管家送大人及夫人一對西洋人的琉璃高腳杯,還要我附上一句話:祝二位歲歲年年永相依。”

  玉屏風采菊倒是見過,可對西洋人的玩意很是好奇,接過禮盒便要打開,王有齡想攔已遲了。

  “這西洋人的玩意就是跟咱們不一樣哦!他們個子比咱們高,連用的酒杯都比我們高,真是好玩得很。”

  采菊把玩著那對琉璃高腳杯,一個沒留神,手一滑,酒杯直直地掉了下去,眼看著就要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虧得王有齡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一隻,卻看著另一隻砸在地上,變幻成一塊塊晶瑩剔透的琉璃。

  碎了,到底還是碎了。

  王有齡心頭一涼,所有的火氣都沖上了頭,開口便罵:“你怎麼回事?連個酒杯你都握不住?”

  跟他從相識到成親這麼多年,采菊從未見生過這麼大氣,在瞬間的震驚過後便是重重委屈,“不過是對酒杯,不過是不小心罷了。你怎麼能當著胡大哥的面這麼說我呢?我成了什麼了我?”

  從前,他沒做官的時候,都是她指著他的鼻子又說又鬧。如今,他官做起來了,架子也擺出來了,她還得挨他的罵受他的氣不成。這樣算來,他還不如別做這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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