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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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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官商勾結 「他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酣丫頭巡夜一圈回來,沒料到王有齡王大人還跟漕幫門口的石獅子並排坐著呢! 推了推身旁她新提拔上來的貼身小廝言有意,她滿懷好奇,「王大人是不是覺得在這兒跟石獅子睡上一覺,第二天一早我們漕幫就會接下運送漕米一事?」 言有意摸摸下巴上新生出來的青髭,「若換作你和威爺,或許還有可能。但只要阿四管著這事,她就絕不會接這樁買賣。」 「你就那麼懂阿四的心事?」她挑著眉望著他,那眼神凶巴巴的,好似他說錯了個一句半語就死定了。 他卻不怕死地說著她不愛聽的真話:「我當然瞭解她,在這個世上若說誰最瞭解她,那一定是我;若說誰最瞭解我,那肯定是她。」在這清咸豐十年,可不是他們這兩個現代人互相瞭解嘛! 酣丫頭卻以為他們倆之間有著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的基礎,轉瞬間就變了臉色——明擺著告訴他,我不高興,大小姐我不高興了。 言有意瞧在眼裡,卻沒多作解釋。 說也奇怪,從前在現代那會兒,他但凡見到個上司,不論那人是現官還是現管,他都縮手縮腳像個龜孫子似的腆著臉撿好聽話甜死人家。沒料想到這作古的清朝,獨獨在酣丫頭面前,他可以沒大沒小,全無顧忌地說著想說的話。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生氣,「喂,言有意,我是漕幫的大小姐噯!誰不讓我三分,你居然敢惹我生氣,你還想不想在這兒幹了?」 「是是是,你是大小姐,我惹你生氣是我不對。」 他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氣顯然沒有把她哄高興了,只是火上澆油罷了。酣丫頭拽著言有意的袖袍又甩又拉,發洩著心中的不滿,「我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蒼天啊大地啊眾神啊,他是在一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嗎?為什麼她比年的女孩更愛把喜歡掛在嘴邊上? 全當是個玩笑,沒聽見!沒聽見—— 他就是這樣,每次一說到關鍵地方就裝聾作啞,酣丫頭跳起來揪住他的耳朵,對著他的耳朵根子大喊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一陣耳鳴過後,他只覺得頭有點暈,任何聲音傳到他耳中都是嗡嗡亂響。朝酣丫頭擺擺手,他裝聽不見,閃人先。 阿四遠遠地就看見這兩個人一個追一個跑,在漕幫裡旁若無人地幹著百年後的人才敢幹的事——小男生小女生愛玩的感情遊戲。 不過……看上去,還真讓人有點羡慕呢! 可惜她沒工夫陪他們玩,還有個麻煩像尊石獅子似的擺在漕幫的大門口,等著她去解決呢! 「王大人,還沒走呢?」 阿四提著食盒站在他面前,王有齡呆滯的目光停在她那雙在清朝男人看來巨大無比的大腳上——都說小腳絕美,他卻覺得她如船般的大腳也煞是可愛,起碼她站得穩走得快,不像采菊跑幾步都得找根柱子扶著歇會兒。 阿四沒注意到他專注的眼神,只顧將食盒裡的菜一碟碟放到石階上,末了還有兩壺酒,一壺遞給他,一壺放在自己手邊。 王有齡看糊塗了,「這是幹什麼?我們要在這裡喝酒吃菜嗎?」 「有何不可?這月色正濃,咱們聊到酣暢之處,對酒當空,豈不快哉!」她直接將酒倒進自己的口中,不用酒杯,這酒壺喝起來甚是暢快。 果然是漕幫中人,豪爽大氣,王有齡有樣學樣地喝了兩口,「這酒的味道好奇怪,我從未喝過。」 「這是紅酒,用葡萄釀制而成——洋人的玩意。」準確說是法國人的玩意。 王有齡驚訝不已,「阿四大管家怎會瞭解西洋人的東西,家中從前是跟西洋人做生意的?」聽她的口音並不像沿海那邊的人啊! 阿四真假摻半解釋著自己的家族背景和高深莫測的來歷:「從前我倒是常喝,爺爺還曾逼著我學習紅酒文化,以備日後進入上流社會,或與外國商人打交道時不露怯才好。」爺爺斷不會想到,她跟外國人倒沒打多少回交道,轉瞬就跟清朝人做起了買賣,早知今日,當年該學白酒文化的。 「怪不得總覺得阿四大管家氣質不同尋常,原來出身非凡啊!」 王有齡連連稱讚,阿四但笑不語——若讓他知道自己在和一個一百多年以後的人說話,他怕是連稱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月上當空,酒喝了不少,菜他卻一口沒動。阿四知道他是心事太沉,壓得他的胃裡吃不進任何東西。 她坦然勸了兩句:「王大人,你這樣幹坐著,也籌措不到糧草,不若吃飽喝足,一覺睡醒,頭腦清楚了說不定還能想到解決之道。」其實她心裡清楚,這事若漕幫不出面,根本無解決的可能。 他又何嘗不知呢?只是——「我在黃大人處簽了委劄,此事辦不成,別說我這好不容易補上的官當不久,就是我這項上人頭能不能保得住都難說。我也想吃飽睡好,可一覺醒來又如何呢?還不是得坐著等死。」 他接連又是一歎:「現在想來,那麼些日子,到頭來還是沒有花錢買官前,守著祖上那點薄產過的清閒日子最為舒坦。花開的日子賞花,魚遊的日子戲魚,下雨的時節寫詩,飄雪的日子作畫——何等美好,何等悠哉。我做什麼要自尋死路,涉足官場啊?」 官場那些是是非非,為下官為大人為老爺之道,他根本不懂,也不屑於去懂。到頭來,只做了幾天官,便眼看著要賠上性命去見祖先了。 他這不是做死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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