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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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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和夫人之間的對話小財躲在門後頭都聽見了,怎麼也未料到三年裡冷若冰霜的夫妻倆第一次敞開心扉的交談竟充滿了決絕的味道。 「為什麼向我道歉?」絲竹專注于手中那張縮小版的竹床,無暇理會小財滿臉歉意。 夫人進門三年了,小財第一次向她低頭,「要不是為了我,您也不會打柳嘉子,也不會因此跟三爺鬧得不快。」 這能怨她嗎?絲竹誠實地告訴自己:「我只是借題發揮,給柳嘉子一點顏色。每個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我也不例外。」 「我還以為夫人完全不在乎爺的種種荒誕行徑呢!」小財說話向來不留情面,誰令她佩服,她敬誰,誰做了蠢事,她鄙視誰。 絲竹輕歎了聲,真要不在乎,她也不會出手打柳嘉子那巴掌了。修煉了三年,到底還是功力不到家。 這倒也沒什麼,反正這種隨性而為對她來說是最後一次,她原諒自己。 「倒是你們,以後沒我關照,在柳嘉子手下可要小心了——尤其是你,小財。」在這之前,絲竹從不知道自己會語重心長地跟她說下面這番話,「你脾氣太硬,又太有骨氣,加上對三爺還有點想法,以後對著柳嘉子,你日子怕要難熬了。」 輕描淡寫說著近身丫鬟暗戀自己夫君的這份情結,她還真是大度呢! 「要不我把你派到阿野那邊,有她罩著,柳嘉子不敢對你怎樣。」阿野的脾氣也是石頭一塊,她不欺負別人,別人也休想騎到她頭上。 別看平日裡二伯對阿野呼來喝去,其實真情都藏在二伯那張惡人臉的後面,懂得善加利用的阿野在駱府更是無所忌憚了。 「你去阿野那兒陪伴猛兒吧!這可是份美差。」 沒想到小財不但不接受她的美意,還膝蓋一軟跪在她跟前,「夫人,您可以罰我,教訓我,請別把我趕出去。」理賬管賬,這是唯一能體現她跟這府裡其他丫鬟不同的地方,小財不願面對脫去那身青衣之後一無是處的自己。 這也是個因為太執著,所以活得累的主。絲竹也不去扶她,任她跪在那裡,「我這是救你。」 「我跟著夫人,就是每天被柳嘉子打,我也不怕。」明知這條路萬分艱難,小財還是堅持走下去。 絲竹笑道:「跟著我有什麼好?出身卑微,又不得夫君喜愛。女人混到我這分上,算是完了。」 「夫人有夫人的好處,那得慢慢體味,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上來。」抵制夫人三年,小財今兒才算說了句真心話。 能被這倔強的丫頭如此贊許,她這個夫人做得也算功德圓滿了。 「小財,把這封信送去給常內侍。」她指指放著梳粧檯上那封信。 常內侍是服侍女主斜陽的頭號人物,雖已五十好幾,卻精明強悍。兩年前出宮採辦時與絲竹一見如故,不僅將採辦的任務交給了她,還幫著駱府做成了幾筆與宮中的大買賣。這時候送信給她,小財猜想多半是為了買賣上的事吧! 「夫人,這還不到給宮中供貨的日子……」 「摺子遞上去,常內侍自然就知道了。」絲竹心不在焉地應著,滿腹心思全放在手邊的竹床上,最後的花飾已經雕琢完畢,將它放進那只櫃子裡,這滿屋的擺設她便全都刻完了。 她孤獨地守在這房裡三年,夜夜雕刻,刻了三年,終於刻完了她印象中的喜房。 她的記憶全都鎖進了這櫃子裡,從此以後她可以輕鬆上路,重新做回「管絲竹」! 第七章 離別暢心談 「女主斜日有旨宣:絕色佳人柳嘉子因容貌出眾被選入宮為女官,因汝已嫁金門青衣駱鳶飛為妻,故奪其女官頭銜,發配原籍。著駱鳶飛原配管氏絲竹頂替柳嘉子,特恩准其入宮為官,剝其夫姓,恢復原姓,封『管侍官』,賜隨侍女主左右。特命即日起入宮!」 內侍宣讀完女主的王旨,除了柳嘉子喜不自禁,駱府上下全都擺出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 阿野追著來宣旨的內侍後面大呼小叫:「你們搞錯了吧?就算那個臭女人不用去做女官,也用不著把我們家絲竹拉去充數啊!」 「你胡說什麼?能入宮做女官那是天大的榮幸,什麼叫充數?望爾等謹言慎行,大不敬的罪名扣下來,你們可擔待不起。」內侍正不高興呢!他在宮裡混了十多年還是六品內侍,這什麼管氏絲竹一上來就成了四品侍官,還在他上頭,實在令人不平。 駱老爺子哪還管得了敬與不敬,坐在地上就長籲短歎起來:「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當初名字沒取好啊!起什麼不好?偏偏給你起了『鳶飛』這麼個名字,『鳶』本來就註定要放飛到半空中,這一飛更是連手中最後拿捏的線都斷了。這回倒好,你沒飛走,把你媳婦給弄沒了。這麼好的媳婦我上哪兒找啊?」 一邊嚷嚷,他還一邊拍著大腿,撚著鬍鬚,誓將哀歎進行到底,「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當初名字沒取好啊!」 吸口氣,再來。 「這也得怪我爹啊!都是我爹當初名字沒取好啊!起什麼名不好?偏偏給我起個『迫』字,趕上我們家祖宗姓『駱』,這不就成了『落魄』嘛!好不容易我駱迫得到個能興旺家門的兒媳婦,現在一道旨下來,就這麼沒了……沒了啊!照我這名字,駱家到了我這一代難逃潦倒的命運啊!」老爺子抽噎了兩聲,繼續感歎,「都是名字惹的禍啊!」 駱鳶飛沒有心情安撫老爺子,手裡捏著那道王旨,他像捏著自己半條命。 沒有任何先兆,她就被選進宮裡去了! 這怎麼可能? 他不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搞不好是王宮裡的人弄錯了。絲竹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怎麼可能說進宮就進宮呢? 連柳嘉子都能被選進宮再撤去碟子,沒道理已為人婦的絲竹卻得去伺候那什麼狗屁女主! 「絲竹!絲竹——」 他一路飛奔,奔回原本屬於他們倆的臥房。她依舊坐在梳粧檯前,細心梳理著滿頭青絲。原本盤起的髮髻放了下來,一縷縷環繞著梳齒,像他的心——亂了。 他不住思忖,該如何告訴她這天大的消息? 她輕啟唇角,問得冷靜極了:「是宮裡的旨意下來了嗎?」 她……知道? 「是你給宮裡遞了請求,主動請求頂柳嘉子入宮的?」他渾渾噩噩地跟她過了這麼幾年,臨別時分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宮裡怎麼可能因為柳嘉子是他的妻,就把他原來的媳婦拉來湊人數。唯一的可能是,絲竹寧願入宮為奴為婢,也不願再做他的妻。 「留在我身邊真的讓你那麼難以忍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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