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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等吃飽後,我們就快點進行那事吧!我還想早點成為妖精呢!你知道嗎?光是普通的修煉差不多就要花上凡人一生的時間。”

  “咳咳咳——”胡隸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拿過桌上擺放的合巹酒,他一口氣連喝三杯,“虎彪彪,好歹我也算是你的丈夫,請你保留一點新嫁娘的羞澀好不好?”

  她手一揚,一盤不知名的食物又進了她的腹中,“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沒把我當成你妻,說不定等你除了身上的妖性,明兒個你就再娶一次。”

  “不會。”他以人類無法完成的速度竄到她的身邊,有力的雙手抱住她的肩膀,他——她的丈夫就站在她的面前,“我不會再娶妻,不管你信不信,對我來說,你是唯一的。”

  他嚴肅的表情震懾著她一貫平坦的心,眨巴眨巴眼睛,她聽見鈴鐺在腳上搖曳的聲音,“對我來說,你也是唯一的,你是這世上我唯一遇見的半妖嘛!”她不敢給自己更多的期許,一個要做妖,一個要做人,他們的路從相遇那一刻開始便註定了分道揚鑣的結局。

  拿起酒壺,胡隸京將酒盡數灌進喉中,醇香女兒紅卻醉倒了他這個大男人,“你是這世上唯——一個第一眼見到我妖性發作沒有感到半點恐慌,反而靠近我,抱緊我,救我的人。即使是秦嫂,第一次見到我露出尖耳朵、利牙的時候也嚇得半天沒動彈呢!”

  也許正因如此,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於是註定了讓他想用八抬大轎娶進門。

  水乳交融、陰陽相配!

  他認為極其神聖的那一刻對她來說卻是急於完成的任務,她當真一點也不願意留在他身邊嗎?

  “虎彪彪,如果今晚……今晚失敗,我們必須以從前的模樣活在這世上,你會……你會留下來嗎?”

  兩個半妖會相互依存生活在一起嗎?

  他為什麼問這個?“你不是一直很想做人嗎?”甚至於當她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自欺欺人,死也不肯承認半妖的身份,現在為何又不在意了呢?

  胡隸京望著她的眸,在她眨眼的瞬間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管是什麼身份,這世上都有另一半毫不計較地陪在你身邊,是妖也好,足人也罷,還重要嗎?

  “你願意留下來嗎,虎彪彪?”

  他急切地想得到答案,從未有過的迫切。這些年來,他一直想除去妖性,變成像父親一樣真正的、完整的凡人,可當這一刻就擺在面前,他卻又猶豫了。

  虎妖的話響徹在耳旁——人也好,妖也好,都有自己的欲望。你可以擁有它,但卻不能被欲望逼得失去理智——他現在這個樣子,算徹底失去還是好不容易撿回久違的理智?

  至少在她看來,他瘋了,“不會,我不會留下來,我會去找第二個半妖。”

  “砰” 的一聲,酒壺掉在了地上,沒砸到胡隸京的腳,卻鋪了滿地的碎片。還是一對酒杯,左手一隻,右手一隻。左手原本屬於他的那只酒杯已然空了,剩下的那只酒杯盛滿的是最後一杯合巹酒。

  他手起手落之間,那杯合巹酒人了他的口,沒有交杯,他傾身上前將口中的酒哺到她的唇齒之間。

  舌苔糾結,陰陽交融……

  八月十五,望日。

  ☆☆☆

  溫柔鄉讓胡隸京放鬆了警惕,這一刻的疏忽讓他悔恨良久,待他察覺異常的時候,身旁的虎彪彪已經漸趨冰冷。

  是她!只有那個世間最美的女人才能做出這等最讓他傷心的事。

  “母親,你在幹嗎?你要虎彪彪的命嗎?快放手!

  不愧是她和志高的兒子,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感知她正在做的行為背後的意義,“我就是要她的命。” 說話間,狐妖加重了意念,催使指間吸收妖法的速度再度增快。

  虎彪彪疲憊地睜開雙眼,那一瞬間她黑暗的世界只容得下胡隸京一抹單薄的影子,“救……我……”

  她的求救讓胡隸京打了個冷顫,胸口卻有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在焚炙著他的心,“住手,母親!”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喊出這個稱呼。

  狐妖卻將兒子的神色變化置之一旁,不加理會,“她妄想趁著月圓之夜吸光你的妖性,別害怕,孩子。我會幫你把所有的妖性都吸回來。”

  “我不要那些妖性,是我!是我要捨棄體內所有妖精的血液變成一個凡人,是我要虎彪彪幫我的,你怎麼可以趁此機會傷害她。”

  不要再騙我了,母親,你根本不是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是想吸走虎彪彪的妖性,增強你的法力,好讓爹回魂,你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自己的欲望,別把罪名加在我身上。

  她的欲望有多迫切,胡隸京早已花了十幾年的時間來領略,他知道,光憑嘴皮子根本無法打消她的衝動,他需要的是實力。

  憑著一雙失去妖性的雙手,僅憑著這雙與凡人無異的手,胡隸京要阻止狐妖傷害他的虎彪彪,他的妻。

  “你走開!我不允許你吸走她的妖性,她已經把人血全都給了我,如果你把她的妖性全部吸光,她會灰飛湮滅的。”

  虎妖虎老伯曾告誡他,若在陰陽交融的那一瞬間,他和虎彪彪之間的某一方失去妖性的同時又失去人血,結果只會徹底地從六界之中消失。

  再也見不到虎彪彪——他無法接受這一命運。

  他的力量太過渺小,總該想個辦法救虎彪彪啊!

  既然他是狐妖的兒子,他繼承了狐妖的血,憑著母子間的血脈,他應該可以從她的身上汲取妖性。

  撿起地上碎成瓣的酒壺,他割向自己的掌心,力道之大讓血在一瞬間飆了出來,濺上狐妖的背部。他僅以衝動將虎彪彪抱在懷裡,如同那日她緊緊抱住他那般。

  血,相互吸引;妖性,彼此交融。

  銀白色的亮光將虎彪彪、狐妖和胡隸京包裹起來,那亮光被狐妖吸走又步入胡隸京的身體,再隨著他的懷抱流淌進虎彪彪的身軀。

  因為妖性血的循環愈來愈快,就快支撐不住了。

  胡隸京和孤妖,這對母子之間只要有一個放手,就不會拖累彼此。可是,強烈的欲望像海水將他們吞噬,誰也不肯放棄他們的欲望。

  厄運在劫難逃!

  銀白色的光芒曾如月色般皎潔,這一夜卻帶著幾許凜冽人心的寒意。只是一聲清脆的聲響,一如虎彪彪右腳上的鈴鐺般清脆的聲響。所有的力量都在失去平衡的瞬間進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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