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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秦嫂想做的事虎彪彪幫她完成,她用身體拖住胡隸京,無論他做什麼,她都緊拽著他不放,就算他想撞牆,她也用嬌小的身子擋在他的面前。

  她這是幹嗎?是他要死,她幹嗎管他?

  滾開!虎彪彪,你這個半妖給我滾開。

  雖然他無法人言,但虎彪彪卻能感應到胡隸京的心聲。她忍著痛握住他的手,就像那夜她蹲在牆頭,他向她伸出的手一般溫暖,“我跟你一樣也是半妖,我知道你的辛苦,可你不能傷害你自己,我們是半妖,我們得自己保護自己!”

  這是老頭子跟她說的道理,現在她再轉述給他,因為他們一樣,都是半妖。

  不是!我不是半妖,我不要做妖,如果在未來的歲月裡,我都必須以現在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樣子存活在世上,我情願一死。

  他以頭撞牆,想將頭頂上那對尖耳朵撞平。她卻用熱乎乎的胸膛擋住牆,讓他的法力一次又一次穿過她的身體,卻換不來死亡。

  “你鬧夠了沒有?”

  虎彪彪氣喘吁吁,今夜她法力盡失,與常人無異,根本受不了他的法力帶來的傷害。如果她夠聰明,該放開他躲到桌子底下的,可是她做不到,她無法眼睜睜看著這世界上另一個半妖以自殺了結性命,“你這樣做除了傷害你身邊的凡人,根本毫無用處。你……你趁早放棄吧!”

  誰要你這個半妖管我?

  胡隸京燃著火焰的銀色眼眸在黑暗中照耀著她的臉,他驚異地發現她左臉上的虎斑不見了,清清秀秀的女兒家卻全身沾滿大大小小的血痕——他鋒利的爪子掐進她的胳膊裡,血正不斷地從她的身體向外湧,他的牙曾竄過她的肩膀的血跡斑斑,她身上所有的傷都是他造成的。

  他怎麼能傷她?她不過是這樣柔柔弱弱一個女孩子,被他相中為妻,卻又中途反悔。他自己想死,結果只是傷了她,她的堅持遠比他的自毀來得更有效,他還想怎麼傷她呢?

  胡隸京被自己的舉動嚇著了,他喘著氣停下所有的瘋狂,虎彪彪卻仍舊緊緊地抱著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他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一直到月沉西樓,過瞭望日。

  終於過瞭望日。

  ☆☆☆

  娘……娘,我好痛啊!娘,你看,你看我手臂上的傷,真的好痛啊!

  娘,你不要不理我,我沒有調皮,是那些獵戶的小孩拿石頭砸我,我沒有惹他們啊!爹要我反擊,我都沒有,因為娘你說你討厭我雙手沾滿血!我很乖的,我聽娘的話,我沒有傷害人。

  可是……可是人為什麼要傷害我?難道我不是人嗎?

  不會啊!我跟他們長得一樣,除了臉上這塊虎斑,我真的跟村子裡的小女孩長得差不多。娘,爹說我長得像你,你說呢?

  娘,你為什麼推開我?是不是彪彪不乖?不會啊!娘說的話,彪彪都聽的。

  娘,你說什麼啊?你說你怕我?為什麼要怕我?我是你的女兒,我是彪彪啊!我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麼要怕我呢?

  半妖?娘,什麼是半妖?為什麼我會是半妖?

  對啊!我手臂上的傷怎麼這麼快就痊癒了?我真的是半妖?我跟娘不同,我不是人?我是半妖……半妖……

  我是半妖!

  “我是半妖——”

  虎彪彪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反倒嚇了胡隸京一跳,“你醒了?”

  錦被暖枕,她又躺在他的床上。不該的,她不該躺在不屬於她的地方,可是為什麼……對了!她想了起來,昨日是望日,滿月之夜對半妖來說影響甚大。她記得自己身上的妖性盡除,而胡隸京……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溜到他的臉上,胡隸京看穿了她的心思,手不自覺地竄上頭頂,咧著嘴尷尬地笑了笑。

  “我……我恢復了——你先洗把臉吧!”

  他不會伺候人,只是將臉盆捧到她的面前,她擰乾了手巾,猛低頭卻見水中她的臉,左臉上的虎斑清晰可見——她恢復了半妖的身份,想來他的妖性也熄滅了吧!

  沉默的氣氛讓他們覺得壓抑,胡隸京的眼神注意到她衣服上點點滴滴的血跡,“你的傷好點了沒有?”

  她拍拍沾了血的衣服,絲毫不以為意,“已經好了,半妖的恢復能力是很強的。”

  “是嗎?”他偏過頭不知該作何感想——半妖,這個陌生的名詞正一天天逼近他,讓他無法逃脫。

  是該正視的時候了,逃又能逃多久呢?胡隸京踩著腳凳坐在床邊,靠近她的同時,他在靠近半妖這個身份,“你都看見了?”

  “什麼?”

  “模樣——我的模樣。”

  她偏過頭,瞧了他一眼,乾脆地說道:“看到了,很美。”若他是女人,定比她娘美吧!他這模樣,像他娘。

  從她眼裡,他看見了自己的美帶來的讚歎,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自己長得像小林師傅這般平凡就好,“我說的不是現在的我,是……是昨晚……滿月之夜那個我。”他低著頭,手攀上他自己的耳朵,感覺它們完整地落座於兩鬢,他的心稍稍踏實了幾分,“妖性發作的我,很可怕吧!”

  妖性發作的那一刻,他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可從別人的眼神裡他看見了兩個字——妖怪。

  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平日裡的他美得不似常人,望日裡醜陋怪異的他依然不是凡人。

  他的表情是哀怨嗎?虎彪彪指了指左臉上的虎斑,“這個……可怕嗎?”

  “還好。”雖然有些奇怪,但他從不覺得可怕,反倒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這塊虎斑倒讓他有幾分親切感。

  “我也不覺得你可怕,”她低著頭補了一句,“我是說望日的你。”

  因為她長著虎斑,所以不覺得變成妖後的他是多麼可怕,那麼——“你拉著我不讓我自毀,就因為我和你一樣?我們身上流著相似的血?我們……都是半妖?”

  他火熱的瞳孔需要一個答案,那就給他吧!“不完全如此。”虎彪彪撫摩著左臉上的斑痕,很用力地揉著,“我說過有個傢伙曾經指點我,說只要找到你,我就能除去身上的人血變得更強,在這之前我不能讓你有事。”

  也就是說,她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半妖的身份?

  胡隸京倏地從床上坐起身,站在腳凳上,他竟比虎彪彪高出許多,“我知道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我會盡力幫你……”

  “也是幫你自己——每到望日就散發妖性,可你的能力又不足以控制自身的法力,長此以往你會傷了你身邊的人,也會傷了你自己,你也想趕快找到一條出路吧!起碼,你得先學會保護自己。”

  這些都是老頭子教她的,現在她要教會這世上唯一一個和她流著相似血統的半妖,他的身份讓他必須瞭解這一切。

  虎彪彪挑起眉角撩過他的身影,作為人,他精幹的身軀也算頗有些男子氣概;若做妖,他的身子可就太過單薄了。

  “好,我會和你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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