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何夫子 | 上頁 下頁


  父親在時,她也是待字閨中,禮數得當的大家小姐,可父親去了,自此後家不成家,她這個小姐也做不穩當了。

  若她能尋摸一門不錯的親事,或許她還能回到過去的生活,然這一刻——

  “何公子,要換份茶點嗎?”菊花茶配菊花糕,他也不嫌涼得慌,“你自己選的奇怪搭配,可別壞了我儒茶青幽的招牌。人說,這店家會不會配茶點啊?怎麼弄出這麼個奇怪東西來。”

  今日茶局的主角何焯全然沒有喏喏小姐的忙碌,坐在一旁品著茶吃點心看書,倒是一副愜意的樣子。

  “是在下讓喏喏小姐為難了。”

  軟話他倒是會說,可依舊是我行我素地品著菊花茶,吃著菊花涼糕,也不嫌這秋日已夠涼薄。

  知道他的脾氣稟性,喏喏小姐索性岔開了話題:“何公子啊,這來的人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該提一提今日茶局要說的話題啊?”

  你以為滿屋子坐的各家書坊的人是為什麼而來?當真是齊聚一堂插科打諢哪?

  何焯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放下茶盞,仍取了書來看,“還有人未到,且等著。”

  喏喏小姐放眼望去頓時明白了何焯的意思,“你是在等何家書坊的人?”何家書坊管事的,她沒記住,倒是那個常常一口一個“何焯”叫著的印書女工讓喏喏小姐記憶猶新。

  一個女子,整日裡灰頭土臉鑽在印書場裡,每每想來,喏喏倒是有些憐惜她。

  想著這麼個人,這麼個人就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與往日略有些不同,今日前來參加茶局的印書女工顯然是精心打理過了。乾淨的臉龐略施粉黛,那雙明眸直直地望向這邊,她倒是目的明確得很。

  喏喏小姐努嘴示意身邊的何焯,“潤千啊,看來,你的茶局可以開始了。”

  何焯抬頭正好迎上何夫子投來的目光,還是那種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銳利,還是那種他不喜歡的放肆與坦蕩。他刻意將眼神略過她,招呼一旁錢家書坊的管事。

  “何某謝過今日來參加茶局的諸位,其實何某請各位前來的目的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了。”他拿出一旁的手稿丟到案上,“何某每屆科舉都會著書一部,供各位參加科考的學子賞閱。今年這部《八股錦繡集》早已經著好,然這次與往常不同,這部書我只印一百冊……”

  全場譁然,眾人皆知何焯每屆的八股文集錄都要印上萬冊。這回只印一百冊,那哪有什麼賺頭啊?

  卻聽他說道:“我知道在座各位的想法,單印一百冊於各位而言那是再小不過的生意了,何某人何必如此勞師動眾驚擾各位——何某人自然有何某人的想法,只印一百冊,每冊五百兩銀子。”

  全場再度譁然,五百兩銀子一本書,這是天價,天價啊!這怕是有史以來最貴的書了。

  “這……這五百兩銀子一本書,這恐怕不太好賣吧!”何家阿翁拋出了眾商家的心裡話,卻顯然不是何焯想聽到的話。

  “這本《八股錦繡集》非同一般的書,我相信它會給那些學子一段錦繡人生,它的價值遠遠不止這五百兩。”何焯話鋒一轉,“諸位如果懷疑何某人的這部書,大可以喝完這盞茶就放下走人,他日有生意再做便是了。”

  來頭最大的錢家書坊管事的首先表態:“怎麼會?怎麼會?我們錢家書坊是接定了何公子的這本書了。”

  五百兩銀子?何焯往屆的八股文集錄被炒到一千兩銀子,都有富家子弟爭搶著要買,區區五百兩銀子有大把的人往外掏。

  就如何焯所說的,他的八股文集錄那可不是一般的書。那裡頭詳細記錄了如何應對科考,如何寫出上佳的八股文,最重要的是他對往屆的考題進行了分析和篩選,押寶率高得嚇人。但凡是參加科考的學子無人不想取他的集錄一讀,為了錦繡前程,十年寒窗都熬了,還會在乎這五百兩銀子?

  何家阿翁把這前後的事聯起來想想立刻回過神來,這近在眼前的財神爺怎麼能放跑了呢?他連忙賠笑:“老叟失言了,還望何公子莫怪。往屆何公子的手稿都是交由我們家印刷成書的,我們何家書坊做出來的東西,何公子是瞭解的。這次的手稿不如也交由我們何家來印吧?”

  “若何公子對此前貴書坊做的書全然滿意,也就不用請我們大家來赴茶局了嘛!哈哈!”錢家管事大笑兩聲,鬧得何家阿翁怪抹不開面子的。

  倒是何焯出言幫他解了圍:“在座都知道,何某身無長物,六試不中,惟有寫幾篇文混個日子。遂要各位幫忙,讓何某的粗文不至於辱沒了眾學子的眼。各位盡展所長,何某就倚賴諸位之長了。”

  說白了,誰開出的條件最好,他就把書稿交給哪家書坊。

  誘餌丟出去了,任一干獵物撕殺,他閑閑地坐在一旁喝著他的菊花茶,品著他的菊花糕,享受著他涼涼的自在。

  儒茶青幽內已是一片鼎沸,這家說自家好,那家說你家孬,爭來說去,口沫橫飛,卻聽喧囂聲中傳到一道亮脆的女聲:“夫子不夫子,你我皆夫子。吾乃名夫子,汝為真夫子,孰真孰假乎?何夫子是也!”

  何焯的茶盞終於落了桌,他慢慢地掀起長衫,蹺起腿示意眾人莫要再吵了,“何某決定將書稿交由何夫子親自印刷成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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