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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一群身著黑色保安制服虎背熊腰的男人守著大門口,看到戴著攝像機和照相機的人就攔著不讓進。說是這個小區有明文規定,禁止任何形式的拍攝。

  鬼老大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來這招,將攝像機用自己的外套包起來,讓坐在摩托車後座的逯小酒抱在懷裡。

  “待會兒進大門的時候,把攝像機放在我們倆身體的中間,你緊緊地抱著我的腰,咱們就像一對親密的情侶。要是保安詢問,你什麼也別說,有我呢!”

  “好!”逯小酒依計行事,雙手搭在鬼老大的腰上。

  鬼老大還在前頭叮囑她:“抱緊點,咱們得裝得親密些。”

  “哦!”逯小酒貼得再緊點再緊點,乾脆把臉貼在他的背上。鬼老大身體的溫度傳到逯小酒的臉上,刹時燒得她的小臉蛋兩片紅暈。

  第一次跟鬼老大挨得那麼近,那麼緊,那麼親密……無限遐想躥上心頭,小菜鳥正胡思亂想,鬼老大已經沖進小區的大門,直奔物業公司的辦公地點了。

  要不怎麼說鬼老大是老大呢!居然預料到現場可能發生的狀況,偷拍設備都帶上了。逯小酒還是頭回見到這玩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手提包,要是不告訴她,她根本猜不到這就是傳說中的偷拍機。

  鬼老大調整好鏡頭和收音設備,便把偷拍機夾在了腋下,回頭還不忘提醒逯小酒:“你跟緊我,別一個人落下。如果場面亂起來,你就一個人先走,知道嗎?”

  逯小酒只在電視裡看過人家對記者推推搡搡,實在想不到情況到底會有多壞有多糟。被他這麼一說,她才開始有點怕怕,“場面會亂成什麼樣啊?需要打電話報警嗎?”

  “看形勢再說吧!總之,你跟緊了我,千萬別一個人擠到暴亂的中央。”

  有他這句話,逯小酒還顧慮什麼,趕緊拽住他的衣角,像個生怕被拋棄的孩子似的。

  小區裡的業主全都擠在物業公司辦公的小樓裡吵嚷著、叫喊著,讓恢復電梯和加壓裝置,讓小區得以正常運轉。

  物業公司的人卻以物業費一直拖欠,導致物業公司無法正常運轉為名堅持一定要收齊拖欠已久的物業費才恢復小區內的各項設施。

  業主們堅持物業公司管理混亂,不交物業費是出於維護業主的權益。再說,一部分業主不繳納物業費,也不能讓所有業主都跟著遭罪。而且物業公司是廣大業主的管家,如今管家跑出來當了主人的家,這到底誰是主誰是僕啊?誰在管誰啊?請管家回來有什麼用啊?

  業主們說到群情激憤處,嚷嚷著要把物業公司踢出去,換家能幫助廣大業主管理好小區的物業公司進來。

  物業公司早就料到這次的事件會引發到這種地步,豁出去就沒打算收回來。物業公司的頭頭放下話:不把物業費交齊就不恢復小區各項設備,也不會撤離該小區,不僅如此還要將沒有交物業費的業主告上法庭,讓大家給物業公司賠償損失。說著說著,就指揮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把眾業主給轟出門去。

  物業公司的頭頭揚言追回了拖欠的物業費就給保安們發紅包,此言一出那些保安全都捋起了袖子,拿出十足的幹勁把凶光對準了各位業主。

  這個鐘點還處於上班時間,來物業公司爭辯的大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或賦閑的婦女,哪敵得過那些壯漢啊!交鋒了不到兩個回合,就有老人被推倒了,頓時惹來一片喧嘩。

  逯小酒實在看不過去了,一邊扶起老人一邊沖著那些保安吆喝:“且不說他是業主,你們是物業公司的,單就他這麼一位老人家,你怎麼能對人家那樣呢?”

  “誰要你多管閒事?瞧著面生啊!你到底是不是這個小區的?”幾個保安上來就把逯小酒團團圍住,想用氣勢先把她嚇住。

  鬼老大見情況不妙,上前一步擋在逯小酒前面,“你們想幹什麼?聚眾鬧事可是刑事案件,我這就打電話報警。”

  鬼老大習慣性地從包裡翻手機,這一翻也想起那哪是他尋常用的包啊!是偷拍機啊!他剛要從口袋裡找手機,幾個保安上來就搶他的包。逯小酒生怕裡頭的攝像機被他們弄壞了,趕緊大喊著:“這裡面可是十幾萬的偷拍機,弄壞了你們可得賠。”

  物業公司的頭頭可是見過些世面的,一聽這話還了得,“你們兩個是電視臺的?還帶了偷拍機?你們幾個給我把偷拍機搶過來,說了不准帶任何攝像設備進入小區,當我的話是放屁啊!”

  幾個保安上來就想奪逯小酒手裡的包包,她謹記著攝像機是記者的第一生命這條,死死地護著攝像機,任憑幾個大男人手腳並用,她就是不撒手。

  鬼老大在一旁看著乾著急,沖上來就想拖走那幾個大男人。那幾個保安忙活了半天,還沒能得逞,心頭那個火騰得一下子躥得老高。理智漸漸失去,手下沒再留情,這個人揮開逯小酒的手,那個人就想把包搶過來。逯小酒的身體頓失平衡,猛地跌倒在地,幾個人抓住機會黑壓壓地壓了下來。

  “鬼老大,救我!救我——”關鍵時刻,她的心裡只想到他的名字。

  鬼老大再也顧不得新聞工作者的形象了,直接拿腳將那幾個人踹到一旁,正想拉逯小酒起身。有個氣急了的保安抄起板凳就砸了上來,鬼老大背後也沒長眼睛,哪想到暴力居然升級到這等地步。

  逯小酒想拉開鬼老大,可顯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直覺讓她撲了上去——

  “快閃開——”

  “鬼老大……鬼老大,快閃……板凳……砸……砸過來了,快閃……”

  逯小酒昏昏沉沉一直重複著這幾句話,鬼老大托著腮幫子瞅著病床上,頭裹得跟粽子似的小菜鳥,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她為了他撲上前擋住板凳的鏡頭不時地顯現在他的眼前,是什麼樣的動力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小菜鳥不畏懼流血的疼痛和破相的恐懼,主動撲到危險前面。

  盯著她的臉,有點什麼東西正從他的心底悄悄地萌起,他抓不住,甚至……不想去抓住。

  初見謝某人時的那種感覺複又躥上心頭,那年一隻姓謝的小菜鳥啪嗒啪嗒飛到了他的面前。稚嫩、任性、自以為是,偏又誰都瞧不上眼。

  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菜鳥就這麼撞進了他的手上,也撞進了他的心裡。

  逯小酒初來電視臺的時候,那副眼神,那抹神情和那點靈氣跟謝某人太像了,像得他什麼也不想就把她收在網中,決心培養她成為謝某人第二。

  可是她到底不是謝某人,那個精明的謝某人是絕對不會伸出腦袋來替他擋下那記板凳的,謝某人也決計不會在病床上都呼喊著他的名字。

  “鬼老大——”

  逯小酒騰地從病床上坐起身,眼神尚未找到焦距,無神的雙目盯著前方,盯著那張明明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的面容。

  被她這樣盯著……鬼老大的手在逯小酒的眼前晃了晃,他開始懷疑電視劇裡常演的那種頭被重物敲擊以後出現健忘症的橋段是否會在她身上重演。

  “逯小酒,逯小酒,你哪裡不舒服?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鬼老大?”眼前幾個人影重疊在一塊,她不太確定其中之一是否屬於鬼老大本尊。

  看樣子記憶力還沒有喪失,可怎麼瞧著眼神不太對勁啊!鬼老大坐到床邊,想與她對視,看瞧來望去,她的目光總是遊移不定。

  “逯小酒,你到底哪裡不舒服,你倒是說話啊!你想急死我啊!”

  逯小酒伸出手來搭上他的肩膀,很懇切地告訴他:“鬼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晃啊?你這樣一直晃一直晃,我看著眼暈,而且……有點想吐。”

  他什麼時候晃了?根本就是她自己覺得暈好不好?

  鬼老大連聲叮囑她:“你躺著別動,我去叫醫生,別動,聽見沒?你要是敢動,你實習鑒定上的評語等級就是『劣』——別動哦!”

  他急匆匆地跑去叫醫生、喊護士,但凡能找的人全給揪過來了。醫生檢查完了以後只有一個結論:腦震盪。

  聽到這個結論,逯小酒也只有一個問題:“醫生,我是不是會變笨啊?”

  “你已經夠笨了,不會再笨了。”鬼老大拿話搪塞她,想讓她寬心,其實自己緊張得要死,生怕她因為那記板凳變成了白癡,“醫生,這個腦震盪……”

  “留院觀察一段時間,我已經替她檢查過了,也拍了片子。問題不算嚴重,應該很快就會恢復正常。至於變笨嘛……”

  能問出這個問題,她不受傷就已經有點笨了,再笨點也不至於太嚴重——作為醫生,沖著醫德這兩個字也不能這麼回答病患的問題啊!一本正經的醫生推了推眼鏡,沿用醫書上的名詞解釋道:“腦震盪延誤治療的確會損傷腦細胞,造成智力低下。不過你已經在醫院了,相信醫生,相信現代醫學的力量吧!”

  “誰腦震盪了?誰智力低下了?”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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