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爛菜也無憂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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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熊咆哮,山林動搖。賦秋不自覺地捏著耳垂,做出一副伏手認罪狀。 「我沒想壞你的事,我只是借著這個機會學習廚藝,你不是也在清晨和傍晚用冷水、熱水不斷刺激自己的舌頭,想要恢復味覺嗎?」 他知道?蔡刀深呼吸,不想讓煩亂的氣息出賣自己的心情。「是呀!我就是想儘快恢復味覺,我不要你們任何人幫忙,更不要你那賦秋裝成夥計給我跑腿,你那麼丟人不會幫我,只會害了我!」 放下身段,甘願背上她這個沉重的包袱,居然被她說成這樣,賦秋的脾氣也依氣上行。 「我沒想害你,我只是……」 「我不要你幫我。」蔡刀將怒氣喊了出來,「你以為你心不甘情不願地背上我這個包袱,我就會感激你嗎?你以為有你的幫忙,所有的一切都會天翻地覆地變好嗎?你以為你是才子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你根本幫不了我們,所以別指望我會因為你肯留在這裡而對你感激不盡。」 「我沒想讓你感激我。」他所做的一切都錯了嗎? 從小到大,只有他不斷地排斥背著包袱上路,他從未想過包袱到底願不願意跟著他。在姐姐涼夏的婚事上,他極力反對姐姐愛上宛狂瀾,他以自己的才子腦袋做著自認為最好的打算,他不希望姐姐嫁給只會利用別人的偽君子。 然而姐姐終究還是成了宛夫人,這六年來,對這樁婚事該說後悔的人不是姐姐,而是宛狂瀾。他對姐姐的好,早已勝過了家人,他用事實證明當年賦秋的決定點薹錯誤的。 原來,包袱不一定背在他那賦秋的背上才一生無憂,他的不甘願對包袱來說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事,他太過看大自己的作用。 是他自己將人生背上了包袱,沒人需要他去承擔一生的幸福。 他錯了,或許在對待「爛菜樓」,對待蔡刀的事情上他也錯了。放下包袱,他一個人走或許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你……想要我離開,是嗎?」問出這句話不難,離開她也不難,他這樣告訴自己。 原本只是想發發脾氣的蔡刀剎那間傻了,近三個月以來她和賦秋之間的點點滴滴溶入腦中。他為了她產生的種種無奈;為了她親自煎藥,學廚藝,做跑堂;為了她放下中原大才子的尊貴。 夠了,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何苦非要綁在一起。他不都跟湯貴說得很清楚了嗎?他有他的尊嚴,他有他的榮譽,他是不可能娶她這樣的母熊。 醒醒吧!蔡刀,別再做夢了。 「是!」她轉過身,磨著手裡的菜刀,背對著他說道,「我的確不想讓你再留在我們斕彩樓,已經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你幫不了我什麼,這副爛架子該由我親自負擔。」 所有的牽掛被她輕描淡寫地否定了,他忽然聞覺得腦袋空空,找不到隻字片語用來反對。 「無憂宴呢?你真的不想辦了嗎?」這是他惟一能握在手中的最後一點理由。 「我作為蔡家惟一的傳人,失去了味覺,這證明蔡家沒有當天下第一廚的命,這種讓女人成為母熊的慘痛教訓在我一個人身上驗證就足夠了,沒必要再牽扯到其它人。」 「所以……」他不想聽到那種恩斷意絕的總結性話語,不想從她嘴裡聽到。 「所以,結束了。」菜已出鍋,不管味道好不好,都再難改變,回鍋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糕。 結束了?在「爛菜樓」的遭遇結束了,與蔡刀的交集結束了。賦秋該感到高興才對啊!第一次他不需要再去背包袱,不需要再去動腦子想著怎樣讓周遭的人擺脫麻煩與束縛。 他不被需要,不被任何人所需要,更不被她所需要。他該無憂了,他能無憂嗎? 「要吃面嗎?」他問。 她驚,「呃?」 賦秋微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說要學廚藝嘛!學了這麼久也沒學成什麼,倒是煮麵條還行。我知道在廚子這一行當,出師前都會給師傅做頓飯,師傅點頭說好,才算真的出師。今天就當我出師吧!給你做碗麵條。」 麵條長又長,但願情長長——這是老人說的俗語吧?這一刻在他的腦中格外醒目。 情長……情長……他希望與她情長,所有的思緒都在他腦中盤桓不定,原來湯貴的害怕也正是他的害怕,湯貴的心意也正是他的心意。 他想背上她這個包袱啊!哪怕很累,很痛苦,他也甘願。當年姐姐明知道被宛狂瀾利用依然深愛著他;宛狂瀾知道姐姐不若外表偽裝出的柔弱、嬌媚,依然願意娶她,只因為一個「愛」字。 能背著自己喜歡的包袱上路,想來才是快樂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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