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爛菜也無憂 | 上頁 下頁


  “你怎麼這麼沒志氣?餓死也不能偷人家的東西啊!”朱二胖子脂肪厚,自尊也挺厚。還當自己是“天下第一廚”的夥計呢!

  這年頭夥計居然爬到東家頭上來了?蔡刀不高興地噘起嘴,賦秋首度目睹她女兒嬌嬌的模樣。“咱兩年半都沒生意了,

  『殘湯館』的食料庫正好對著我們後院,順手拿只雞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以後等咱有生意了再還他。”

  “還?你拿什麼還?你什麼時候才會有生意?才能還上這兩年多來你在我的食料庫七摸八偷拿走的食料?你拉倒吧!”

  “做殘湯的,你別太過分哦!咱只是順手從鄰居家拿點兒東西,以後絕對會還你的。頂多等你的『殘湯館』開不下去了,咱也讓你從咱的食料庫裡隨便拿東西就是了。”

  “敬謝不敏,我湯貴才不會有那一天呢!你還是拿這破破爛爛、名存實亡的『爛菜樓』來抵從我這兒偷走的食料費吧!說起來,那些食料真是倒黴。上好的材料送到你手裡就成了一堆不能入口的豬食,不,恐怕連豬都不吃哦!”

  這話刺痛了蔡刀所剩無幾的自尊心,她扯著牛嗓哇哇叫道:“你管咱?你有什麼資格管咱?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一碗殘湯。”

  她這樣咒駡他,湯貴還真提起架子來了。“別忘了,我提出的交易可有一條:爛菜樓和我的璨湯館合併後,你就必須嫁我為妻,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管,我也有資格管!哼!”

  居然有人勇氣大過天,敢娶這麼個像熊一樣的女子為妻?賦秋愣神地瞅著兩邊打起唇舌戰,連逃命要緊的宗旨都給忘了。他依稀覺得一個爛菜,一個殘湯——絕配!

  這會兒空氣中進發出粗重的呼吸聲,那本該由大老爺們噴出的牛氣正從姑娘家的鼻孔裡冒出來。

  “你……你……你……”

  賦秋手中的扇子隨著那有節奏的“你”聲搖擺著,最終停在半道上。他細眼瞄過,電光石火中——

  刀,菜刀,六把菜刀,六把賊亮賊亮的菜刀順著一雙粗壯有力看似男性實則為女性使用的手從腰際抽出。同時,緊張的空氣中迸出尖銳的吶喊:“老娘砍死你!”

  賦秋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白熱化的表演,以才子獨有的文學修養做著描述:既然老娘的兇狠勁上來了,死爹也不甘示弱。

  湯貴向後倒退一步,直退到大堂中央,大喝一聲:“我看誰敢動我!”從門口鑽出一排家丁,個頂個的孔武有力。

  蔡刀這下子可傻了,只能扯著嗓子幹喊:“姓湯的,你沒種!居然帶救兵?”

  “這叫聰明!”

  湯貴又不傻,為了合併兩家酒樓的事,這是他第九次上門跟她談。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平解決這起經濟糾紛,只是每次一提起這事,她就拿菜刀砍他。頭一次他未做任何防範措施,小命雖然保住了,頭髮卻被削去了一半,害得他整整兩個月無法出門。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來的幾次交鋒,他總是做好準備,隨時躲避菜刀的威脅。即使如此,偶爾他身手慢個半拍,也會像砧板上的魚被切去了一層皮,弄得血淋淋的。索性他乾脆帶家丁上門,叫她休想再耍飆。

  他不躲,蔡刀裝模做樣耍兩下,嚇嚇他也就完了。他越躲,蔡刀越想砍他。今日他帶了家丁,將蔡刀心底的嗜血因子全面調動起來,不砍他個人仰馬翻,她就不是蔡刀!

  於是,爛菜樓上演起這樣一出滑稽戲。湯貴撒腿亂跑,蔡刀握著菜刀跟在後面追,一群湯家家丁提著棒子跟在後頭阻止蔡刀,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再撒腿趕上打算助小姐一臂之力。

  料想這血雨腥風與自己無關,身為局外人的賦秋搖著扇子坐在一邊看熱鬧。只等打鬥停止,他向蔡刀道個別,這就上路回無字酒莊過他沒有包袱的逍遙日子。

  可惜天不從人願,湯貴那熬殘湯的傢伙哪裡不好逃,偏偏繞過他的位置向樓上奔去。

  “哪裡走——”

  蔡刀把著刀追了上去,一干護主心切的家丁連忙趕上去保護,他們手裡握著的長棍彼此交錯;直攬著賦秋上樓,他連逃都沒地兒,只得順著大勢先上樓再說。

  “喂!喂!我是那賦秋,我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我是奉武后娘娘的命令來此辦事的,這場架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放我下樓啊!”

  他正待喊救命,只見蔡刀提著刀的手拚命向前方砍去,湯貴拿出常年在伙房練就出的一身好功夫,利落地躲了過去。蔡刀重心不穩,迅速向前傾去。怎料貧困潦倒的斕彩樓年久失修,樓上的木制扶手被白蟻當成了美味佳餚,稍受外力的擠壓就斷成了粉末狀。

  受慣性驅使,蔡刀收不住拔出的腳步,順著力道向前跌去。和她厚實的身材相比,久經白蟻考驗的木欄杆哪禁得起這番折騰?她沉重的身體順著紛紛下落的木屑向樓下墜去。

  眼看始料未及的悲劇即將發生,湯貴倏地瞪大了眼睛。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齊喊:“小姐——”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消瘦的身影順著蔡刀墜地的方向飛去。腳尖點著柱子,那賦秋再快一步,長臂揮出追上她的身體,他攬腰抱住她的身子,這才發覺她比姐姐的腰實在粗了許多。

  根據事後那賦秋的老實交代:他真的不是想逞英雄飛身救“母熊”,這純粹是長年訓練後的下意識反應。

  小時候姐姐喜歡爬樹,往往玩到開心之處就忘了身在高處。而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姐姐的安全,隨時做好接住姐姐的準備。這項艱巨的任務一直到六年前姐姐嫁給宛狂瀾才正式移交,沒想到蔡刀突然來這麼一手,他埋葬已久的悲慘記憶又被挖了出來。

  與長年訓練不同,這次沒等賦秋控制好力道,他們就已經墜到地面,以他的身手本可以抱著小姐穩穩地站住,甚至來得及向樓上觀看的人群謝禮。只可惜,蔡刀的體重不在他的計算之內。

  過重的身體讓賦秋一時間難以平衡兩個人的身體,於是乎,蔡刀堅實的身板壓上他脆弱的身體,可憐的男人惟有拿背部親近地面,順便壓死幾隻白蟻——誰讓它們是罪魁禍首呢!

  痛!

  賦秋悶哼一聲,原來被一個粗壯的女人壓在身下竟然如此痛苦,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快被擠出來了。這樣也好,那些怪味道的雞若是能吐出來,對身體也有一定好處。

  爽!

  蔡刀蹙眉暗爽,本以為他是百無一用的書生,沒想到文雅才子也會輕功。他飛身的姿態真的好帥哦!他抱她飛在半空中的時候,她都看呆了,所以才會控制不好方位,直直地壓在他的身上。

  哇!

  就連他的胸膛都是無比的溫暖,怎麼辦?她心跳得好快,不行了,她快不行了,這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吧!她曾經做過這道菜,一根竹穿過兩顆泡好的芹菜,名為“一箭鐘芹”。

  天!

  她到底還要壓到什麼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比熊都沉嗎?賦秋發覺自己的雙臂正在漸漸失去知覺。

  “蔡當家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先起身?”

  蔡刀總算還有點兒良知,手忙腳亂地這就要起身。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這時候也從樓上趕了下來,緊追著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傻?”她不摔已經很傻了,要是再傻恐怕這輩子連瞎子都不會要她。

  “你們……你們怎麼能抱在一起?”湯貴魂魄剛定,頓時嚷了起來,“蔡刀,你今後可是要做我的夫人的,你怎麼能跟別的男人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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