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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腳,他正準備往裡走去,梁上一塊黑色的圓點慢慢遊弋下來,眼看就要停到他的鼻尖了。

  平蕪努力凝神望去,下一刻他迅速彈跳開來並以最最尖銳的聲音放開嗓子呐喊道:“蜘蛛啊!”

  “叫什麼叫?”離歌不滿地從他的身旁踏過,順便拿出腰邊的彩色錦袋將那只蜘蛛裝了進去,“這可是越州特有的黑彩蜘蛛,將它曬乾磨成粉是上好的織錦顏料。”

  嘔!他要吐了,她居然將那只蜘蛛揣在腰間,他娶的人是女子嗎?

  離歌將他難堪的神色甩在腦後,不悅地道:“你到底進不進來?要不!你今晚就睡在這外邊。反正睡這裡也挺涼快的,只要你不怕蛇就行。”

  “這裡……這裡還有蛇?”阿呆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架,他行動迅速地挪動雙腿,乖乖地站在離歌的身旁,警惕性地望著周遭,看有沒有不該出現的移動物體徘徊在他腳下。

  只見草叢中搖出一抹影子,阿呆想也不想拿出比平蕪更誇張的嗓音大叫道:“蛇啊!有蛇啊!”

  哪裡來的蛇?那分明是風過草動,居然被他說成是蛇。離歌翻了個白眼,這就向門內跨去,“你們進來吧!否則待會兒該有老虎了。”

  阿呆越想越害怕,這就拉著平蕪想要躲進屋去。低頭一看,他的爺啊!他的爺早就被嚇暈了過去,這回他可真的要在這裡睡到大天亮了。

  好餓!實在是太餓了,平蕪活活地被餓醒了,他從床上爬起來,瞧瞧四周陌生的環境,好半晌才憶起自己這是身在離宮。

  可是,他真的身在離宮嗎?他明明記得這離宮富麗堂皇、氣派非凡,怎麼他住的這間宮殿桌子少了一條腿,椅子缺了一塊角,更可怕的是桌上的茶盞竟然是缺了口的,這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抱怨,他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惟有先倒點兒茶水抵過腹中的饑餓。晃了晃茶壺,竟然沒有半滴水,這裡的僕人都是怎麼做事的?看看天色,大約已是傍晚時分。實在餓得不行,他打算招來幾個下人弄些點心先填飽肚子再說。

  “來人啊!來人啊!”

  他喊了半天,不見有人上前。心想大約這裡太大,僕人一時聽不見吧!他畢竟是初來乍到,不好發作,惟有支撐著身子慢慢走出去,尋找可以填肚子的食物。

  出了臥榻,走過外廳,再越過幾遭殿宇,他來到彎彎曲曲的回廊入口。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他只好順著感覺一路行去。

  這一路,他越走心越慌。離宮大是很大,可四處散發著陳舊的味道,好像每個地方都經歷了數百年的磨礪,變得破爛而腐朽。而且走了這麼久,居然未碰到半個人影,再走下去,他真的有些怯步了。

  腳像是碰到了什麼地方,他忽地停了下來。低頭望去,是錘子、釘子什麼的,基本構成了全套維修工具。也難怪會在回廊上放著這些東西,這裡的確急需重新維修、裝飾,否則如何住人啊?

  想也不想,平蕪拎起那些維修工具就近使用起來。眼前回廊上的扶手破破爛爛,像是輕輕碰觸就會倒塌似的。他卷起袖子,甩開衣襟,一番捶打敲得響聲震天。

  回廊的轉角處,越離歌正隱在角落裡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是她第三個候選夫婿,卻是頭一個主動拿起釘錘維修宮殿的男人。

  他真的挺讓人琢磨不透的,明明就是文人、高官,平時端著才子的架子成日裡裝模做樣,現在如何能放下身段幹淨利落地做起這等粗活來?

  也許這一次,她歪打正著選對了夫婿,又或許一切都是霧裡看花,撥雲見日後全是虛幻。

  她慢慢走到他的身邊,出聲問道:“你醒了?”

  廢話!他都蹲在這裡,可不醒了嘛!平蕪訥訥地點點頭,“嗯。”再一想,不對啊!他可是她未來的夫婿,他豈能放下身段在她面前做這種下人幹的交易,他忙甩掉手中的工具站起身來沖著她乾笑。

  “我……我一覺醒來,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所以就找點兒事情給自己做。這就……這就幹上了,你……你別介意。”

  他幫她做事,她為什麼要介意?離歌拿起他丟掉的錘子接著他未做完的部分繼續幹起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你?”這事得由她親自做?平蕪傻了,難道這種事還要族長親自動手,他們族人都死光了嗎?再不然僕人呢?總不會比主子還知道享福吧?

  莫非……莫非她有這方面的怪癖?特別喜歡自己動手修東西,一日不修就難過?平蕪看她敲敲打打如此順手,不由得肯定起自己的想法。在京裡的時候就有一位將軍特別喜歡耕地,他是一日不下田就覺得渾身不舒坦,想來族長也有這方面的毛病吧!

  平蕪到底是個男人,在他的觀念裡,大男人站在一邊讓女子做粗活總不太好。他克制不住地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她不說話,只是幹著手裡的活。平蕪將她的沉默當成認可,拿起另外一把錘子修起她旁邊扶手處破損的地方。許久,他們只是各幹各的活,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深層次的交流,直到平蕪的肚子發出對於饑餓的最後抗拒。

  “你餓了?”離歌抬起手擦了擦汗,冷淡地問他。

  平蕪本想為了顏面否認,可他實在是餓得吃不消了,嘴巴也被胃控制住不再聽理智的吩咐,“什麼時候吃晚飯?”

  離歌不忍心打消他的妄想,卻又無能為力,“越族一天中只吃兩餐飯,第一次是巳時(早上九時至十一時),還有一次在申時(下午三時至五時)。申時的那餐飯被你睡過去了,所以你要等到明天的巳時才有吃東西的機會。”

  暈了吧!讓我再暈一次吧!

  平蕪連哭的衝動都有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在他餓得快死的時候,她居然可以如此冷靜地告訴他:你必須再忍耐至少六個時辰才有東西可以解除饑餓,那等於告訴他:你早點兒去死吧!別再對人間有任何意義上的留戀。

  都要怪阿呆啦!吃飯時間居然不叫醒他,平蕪不好意思破口大駡,惟有忍著忍著,一直……一直地忍著。

  “要吃點兒消夜嗎?”

  離歌的開口簡直在平蕪的心中點燃了一把溫柔的火,沒有什麼話語比她剛才說的那句更讓他感到動聽了,“咱們現在就去吃消夜吧!”

  平蕪迫不及待地拖著她的手漫無目的地向前沖,她本想甩開他,卻發覺自己的手埋進他的掌中異常溫暖。放縱自己一次吧!

  “向左,廚房在左手位置。”她出語告訴他方向,卻並未抽回自己的手,她想無語地與他待一會兒,直到恢復平靜的那一刻。

  她是平靜的,因為越族族長需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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