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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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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表外孫媳婦娶兒媳婦——隨禮一百兩。 肖尚書的堂弟媳的三姑媽四十九歲出嫁——隨禮五十兩。 王禦史夫人的二叔公八十五歲得子——隨禮三十兩。 李太尉的大舅子娶第十五房妾室——隨禮二十兩。 陳太監的乾兒子的幹孫子娶妻——隨禮十兩。 付總兵丈母娘過陰間五十大壽——隨禮五兩…… 這賬一筆筆算下去,平蕪有種想哭的衝動。這付總兵的官位在他之下,他丈母娘都死了三十年了,現在才過五十大壽是不是有點兒太晚了? 只可惜他平蕪出身貧寒,好不容易混了個翰林院編修,雖是個四品官,卻是個無錢也無權的清水衙門,身在官場,他誰也不敢得罪啊!於是,這個請客他隨禮,那個請客他也不敢怠慢。久而久之,他那點兒俸祿還不夠隨禮的。 「爺,您就甭抱怨了,先想著怎麼混過這一關再說吧!」書童阿呆是平蕪惟一的下人,說是書童,他要做得事可多了。沒辦法,這個家請不起其他傭人嘛! 阿呆說得在理,平蕪摸摸掏掏,他將身上的全部家當掏出來也湊不夠三兩銀子,今天可是武后娘娘的侄兒——武將軍為兒子辦滿月宴,無論如何也不能少了這份禮。否則,用不了多久,他連清水衙門也坐不住了。 可是,到底該怎麼辦才能隨上這份禮呢? 有了!再怎麼說他平蕪也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隨便寫幅書畫倒也是一份好禮。看上去,既有修為,又有學識,還相當脫俗。不如就寫幅祝賀滿月的書法吧! 主意打定,平蕪花了整晚的時間書寫了一幅書法,來日他換上最乾淨的那套朝服,帶著賀禮和阿呆往將軍府走去。 走到半道,阿呆忍不住問了起來:「爺,你為什麼要帶我去將軍府?」他連一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去那種地方會給人笑話的。 你當爺不知道啊?「這不是為了省一餐飯錢嘛!」他不小氣,可是身上只剩下最後二兩七錢銀子,離發俸祿的日子還早著呢!過一天算一天吧! 站在門口,他穩妥地遞上請柬。參加宴席的規矩他是懂的,送上書法為禮,他這就準備走進去。迎客的管家用不冷不熱的眼光攔住了他的去路,挑剔地問道:「這書法是誰的墨寶?」 好無禮的下人,想他阿呆就不會這樣。「這是我們爺的墨寶。」爺可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挺值錢的名聲。 管家上下打量著平蕪,到底還沒再刁難,放他們進去了。在他們進門的前一刻,分明聽見管家對身邊的小廝吐了一句:「沒錢隨禮,就送一幅破書法,當我們將軍府是賣書法的集市呢?」 這話……這話怎麼說的?不過,他的確沒錢。 走進大廳,平蕪和阿呆更傻了。別的客人都穿著華麗的便服,每一件都做工精細,價格不菲。惟有他穿著厚重的官服,連阿呆都比其他下人更添了幾分窮酸樣。真是丟人! 「這不是平編修嘛!你也來了?」 幾個比平蕪官位低的大人笑呵呵地迎了上來,神情中卻少了尊重的味道。阿呆不呆,他的觀察沒有出錯,很快那幾位大人就開始讓爺難堪了。 「你們有沒有看到平編修的新作?」 另外一位大人興奮地接著說:「看了!看了!集市上一兩銀子一大本,沒事幹買來入廁的時候用來解悶,挺不錯的!」 「啊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讓平蕪想揍人,阿呆卻先一步拉住了爺的衣角,「爺,他們跟刑部的關係可是好得不得了,你不想被罰俸祿吧?」他們也沒有銀子可罰了,「再說要是打架的過程中撕扯壞了這套官服,咱們可沒錢再做新的。」這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算了,不打了,先吃東西要緊。吃飽這一餐可以省下三頓的銀子,別怪他堂堂才子粗俗不堪,實在是為五斗米折腰,生計要緊。平蕪坐到席邊,讓下人給他上壽麵。 不等下人答應,那幾位與他作對的老爺紛紛嚷了起來:「我說平編修啊!這裡的壽麵可是要付銀子的,你要是沒錢付,就少吃點兒,免得到時候被下人留下來多難看!」 說什麼說什麼呢? 不就是瞧他出身貧寒,又身在不輕不重的清水衙門嘛,所以凡是有點兒權又有點錢的大老爺都看不起他!平蕪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不就是一碗壽麵嘛!他手上好歹還有二兩七錢銀子,一碗壽麵還是吃得起的。心一橫,他扯著嗓子吆喝,「來碗壽麵!」 「壽麵上!」 哼哧!哼哧!他狼吞虎嚥地吃著壽麵,一方面是因為太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氣得胃口大增。 故作優雅地擦了擦嘴,他抬起手招呼下人,「這面……」 「三兩銀子,老爺!」 阿呆的腦袋「轟」的一下大了,爺身上只有二兩七錢,這一次爺是不是要用他給抵債啊?不要啊!他瘦不啦嘰的,值不了幾錢銀子。嗚嗚嗚…… 咳!這個……此時的平蕪恨不得把胃裡的面給吐出來,瞧瞧面前的碗,還剩點湯水,不知道能不能抵那三錢銀子。 「怎麼?平編修,你不會連三兩銀子都拿不出吧?」 六品官對著平蕪露出恥笑的眼神,另一位土財主腆著肚子從兜裡掏出沉重的銀袋,「要不!我替您付了。」他邊掏銀子邊說,「我肚子裡沒啥墨水,口袋裡銀子可不少。不像某些自恃甚高的才子,光會吟詩做畫,連自己都養不活有啥用啊?」 沖著他的口氣,平蕪絕不能接受這份銀子,他能為五斗米而折腰,絕不能為三錢銀子壞了才子的名聲。 他還就不要了,但……這碗吃進胃裡的面怎麼才能吐出來呢? 「武郡主到——」 武郡主!武郡主來了噯!她可是武后娘娘面前的紅人,聽說正在幫武后娘娘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不能得罪她啊! 豆蔻姑娘手裡攥了一把豆子,不斷地丟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從前沒人把她當一回事,如今聽說她替武后娘娘辦事,每個人都把她捧成了金打的觀世音,全想從她身上蹭一層金子帶回家。 她目不轉睛地走到平蕪身旁坐下,指指旁邊還留有麵湯的碗,「這是什麼?」 「是壽麵,武郡主。」連下人都比往常來得勤快、恭敬。 她不冷不熱地點了點手邊的面碗,「給我也來一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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