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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不是我,是你要將西陵家族置於何地?”

  遣風心知現在跟她說這些,她也聽不進去,更不會將西陵家族好不容易留下的那些性命放在眼裡。

  此時此刻,唯有親自去找西陵客方是正途。

  遣風二話不說,轉身出了她的宮殿。罷月也不問更不追,拿起那壺梅子酒,也不用酒杯,借著酒壺灌了幾口。

  餘下那半瓶梅子酒,她晚間有大用。

  “來人啊!去斜陽殿請殿下,就說我今晚于宮中正殿宴請她,求她務必賞我這個面子。”

  星夜兼程,遣風以風的速度趕往了西南邊陲小鎮,此行他不再躡手躡腳,近乎敲鑼打鼓地恨不能將地下的人都給驚醒。

  西陵客大開正門,等著他的到來。他也不客氣,大步進了正廳,便對西陵客使了個眼色。西陵客遣退了眾人,當廳中只留下他們兩個男人時,遣風索性直言。

  “不要跟斜日殿下為敵,你——不是她的對手。”

  “她在你的眼中竟有這般神通?”

  西陵客抬著眉眼,瞧不出是贊許還是鄙夷。只是這肩上的傷仍有些刺目,遣風偏過頭盡可能不加理會。

  “我跟隨她多年,這些年她做任何事都不曾避諱過我。可即便如此,她的手段、心思、謀略,我尚且不能完全參透。可就我參透的這三四分來看,她絕對是這世上最難對付的對手。若她使出十分的手段,那更不是西陵家族殘存的勢力可以應付的。你以卵擊石也就罷了,若因此讓整個西陵家族滅頂,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對西陵家的列祖列宗?”

  他一席話說得西陵客反而笑出了聲,“上次宮中一別,我原以為你跟西陵家族已徹底斷了根。今日你說上這番話卻讓我覺得其實你心裡還是系著這個家。還是拂景說得對,血脈這玩意到底是無法改變的。”

  此刻遣風並不想深究西陵客與拂景背地裡如何探究他的心境,他也沒那個心情。

  “你聽我一句勸,切勿與罷月聯手打擊殿下,否則到了無法收場的境地,我就是有心救西陵家族也是不能的了。”

  西陵客點了點頭,還是如拂景所說,現如今各人有各人的立場,他不能強逼著遣風回到西陵家,與他們同仇敵愾。他得為這個侄兒考慮,如同他為他們考慮一般。

  “話說到這分上,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了。不錯,罷月的確找我密談過,想借『客鄉』這把尚未出鞘的劍給斜日出其不意的一擊。可我擔著西陵家族這麼重的擔子,也不可能貿貿然拿整個家族的生死去搏——我當場就拒絕了她的提議。”

  “什麼?”

  遣風大驚,這一刻,到底是誰在說謊?

  他盯著西陵客良久,他的坦率都寫在臉上,更重要的是西陵客沒有理由騙他。如他所說,他沒有道理輕易拿西陵家族全族的生死去搏這場勝算實在太小的賭局。

  那……那只剩下一個回答——

  罷月對他說了謊。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利用西陵家族對他說這個謊言呢?一道閃光自他腦中劈開。

  “不好!”

  他正要出門,複又轉身拉住西陵客,“給我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寶馬,快!”

  西陵客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曾動彈,兩個男人凝望許久,終於他抬手招呼一直守在門外的黑衣人,“拉我的馬給他。”

  “謝了!”遣風沖他一拱手,便去了。

  餘下的一切盡在無言中。

  第六章 勝者為王

  斜日初年,十月初三,諸事不宜,切忌出行。

  仰頭向天,她飲盡杯中物。放下杯的瞬間,她開口只問她一句話:“罷月,若是我失蹤了,遣風向你追問我的下落,你當如何應對?”

  罷月拂開赤袍背過身去,不願看她,冷聲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任何事。”

  “可你做任何事不都是為了那一個人嘛!”斜日微笑如昔。

  她的話讓罷月為之一怔,轉身望向桌邊的斜日,她忽然迷茫起來。斜日似乎早已洞察一切,可她還是喝了這杯梅子酒。不該啊,若她當真對時局了如指掌,她又怎會傻傻地喝下這杯毒酒?這……不會又是一次對她的試探吧?

  罷月還之一笑,“姐姐,當此情境,你還有心情理會我的心思,你可真是不易啊!”

  “咱們活得都不容易,是吧?”

  斜日最後拍了拍她的手,而後從容地閉上了眼睛,無所掙扎,就這麼任由毒性發作。

  她安靜地躺在那裡,不像毒發,就如同睡著了一般。罷月忍不住蹲下身子摩挲著她墜了一地的烏髮,她看上去真的安詳極了。

  自孩提時起,斜日就是如此的安靜,鮮少心裡波瀾,於是她很少能看透這位姐姐的脾氣心性。時日久了,她甚至懶得去理會姐姐的想法。

  終於,她們成了彼此陌生的姐妹,雖然她們是一母同胞,是這宮闈中本該最最親密的一對。

  也難怪常有人在背地裡議論她們並不像同一個母親所生的兩姐妹。

  她曾聽人提起過,母妃——檀娘娘原本只是宮中的小青衣,偶然得到了父王的恩寵,之後再無問津。索性那一次天恩,讓母妃生下了斜日。

  都說母憑子貴,母妃卻是憑女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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