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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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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著你,現在該怎麼著?” 九斤半抬起頭來打量著他,“這話是怎麼說的?王爺要處置宮人,還叫宮人說該怎麼辦?” “你沒聽外頭人說嗎?二閑王閑得都快傻了,傻瓜自然要聰明人點撥點撥,我瞧著你像個明白人,就你來說吧!” 是他要說的,行!今兒個她就說個明白話:“這種時候要殺就什麼也別說,直接動手,要不……還是什麼也別說,威脅只會讓對方直接選擇告密。” “還真是這麼個理。”二閑王將拿捏在手裡的荷包塞進袖裡,換個紙筆出來,拿舌頭舔了舔筆,趁著那殘餘的一點墨趕緊往紙上寫道:“要殺就別說話,直接動手,或是……” 九斤半瞧著奇怪,“王爺,您這是幹什麼?” “記下來啊!你的見解不錯,日後定能用得著,我自然得記下來。” 二閑王一邊記還一邊嘀咕:“像你這樣的小青衣哪裡知道,在宮裡混——難啊!我這樣的笨人若是生在民間哪個大戶人家富貴榮華一輩子也就罷了,可我偏偏生在這幽幽王宮裡,又不大不小算個王爺。 “我那早去的王兄也不知缺了哪個心眼,臨了臨了非要把什麼兵馬交給我。我想管,可沒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不管吧……又對不起我那死去的老哥。我知道,這玩意早晚得給我添麻煩。現在看來,這兵馬放我手上開始燙手了吧!” 他唉聲歎氣地一把扶起九斤半,攙著她的手開始訴苦。“我說九斤半啊,外頭看著我這個王爺風光無限,活得瀟灑自如,他們不知道我心裡苦啊! “我最怕……最怕玩到興頭的時候被人叫來宮裡說話。那哪是說話啊?我們之間說話,你說我對,我問你答,宮裡頭的人說話不這麼著。他說這句,暗地裡也不知道藏著幾百上千個旁的意思。我是個笨人,天性愚鈍,我也聽不懂啊!他們都說我傻,我哪裡想當個傻子?這不是沒辦法嘛!現在好了。” 他貿然來這麼一句,順道把九斤半的手握得更緊了,嚇得她挺著身子杵在那裡不敢動彈,只聽他繼續叨咕著。 “現在好了……現在可好了,是天可憐我,讓我遇見了你這麼一聰明伶俐的小青衣,從今往後,我可就指著你幫我出謀劃策,幫我在這宮裡游走自如了。” “……我?我我我我我?”九斤半指著自己的鼻子,以為自己耳朵拍了個蒼蠅,聽岔了——怎麼可能是她呢?一個宮裡遍地都是的小青衣?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極為懇切地望著她,“沒錯,就是你了!九斤半,我的後半輩子可就交給你了。” 堂堂革嫫閑王的後半輩子就這麼放到她肩膀上了,她擔待得了嗎她? 她悔啊!怎麼想起來聽二閑王和罷月小主聊天呢?一時好奇害死人哪! 素縈王后派了親信傳話給罷月,事情有變。 這還用得著你說——罷月在心中嘀咕,瞎子都感受得到宮中的變化,她若是再看不懂,還想謀事? 宮中的侍衛多了一倍,還有許多新面孔,怕都是斜日這些年裡暗暗培養出的新勢力。 罷月暗歎:我尚未出手,她倒是先亮招子了。 也好,也罷。借著她的招子,我也該鬆動鬆動筋骨了。 著了身邊的人前來—— “把我新春時釀的梅子酒取了來,我要請殿下共飲一杯。” 她話未落音,卻見一道黑色的影子背著光落在她的宮門口。她淺笑著走上前,“你十年不進我的宮殿,今日怎麼有空來坐坐?” “你要動手了?”他不開口便罷了,一開口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罷月請他裡面說話,“有些話可不是晾在門口能說的。” 他深知這其中的厲害,順了她的意思坐在桌邊。早有宮人取了梅子酒來,她親自斟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新春我親手釀的上好梅子酒,本來是要請斜日來嘗嘗的,你來得巧,先請你品上一品吧!” 這是請主子品的酒,他的性子自然不會動它。 罷月知他的心思,故拿話激他,“怎麼?怕我在這酒裡下毒?都不敢喝了?” 他只得接過來,小酌了兩口,那滋味——酸不可言,他忙放下了。 “你不喜歡這味道?”看他打了結的眉頭就知道了。她斟了一杯自飲起來,臉上顯得頗為滿足的樣子,“我喜歡這味兒,斜日也愛這口,我們姐妹倆到底是打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終歸有些相通的地方。” 他暗歎了聲,盡是為了她們姐妹倆,“既然是一個娘胎裡出來的親姐妹,何苦要互相傷害呢?” 她把玩著手中那杯酒狀似不經意道:“我說過,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一杯酒吸著她手心裡的溫度,慢慢變熱,再漸漸冷卻。如同她這些年為了他的心,一點一點地熱了,又因為他,一分一分地涼了,直到結成足以割破人咽喉,索取人性命的寒冰利刃。 他低頭不知該怎麼勸她,好半晌方才喃喃道:“我現在這樣很好,你……就不用為我費心了。” “你是在拒絕我?”她不動聲色間已抬高了音調質問他。 此刻遣風才覺得做個嘴笨的人是件多麼麻煩的事,“不是,我是想說……” “你有什麼話去跟西陵客說吧!”罷月取過他手邊那半杯殘酒潑於地上,不緊不慢地開口,“我與西陵客已達成協議,他助我,我幫他——西陵家族即將重返貴族赤袍。即便我應了你,不與你主子作對,你覺得西陵客會輕易罷手嗎?他若罷手了,你將整個西陵家族置於何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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