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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海上監禁、陸上監禁,解除了,在她結婚的這天。

  羅煌緩緩走回電視前,靜靜站著。無聲無息中,掛壁屏幕忽地脫落。

  “啊——”潘娜洛碧叫了一聲,急跑而來。“你沒事吧?”看看羅煌,瞅瞅地上。“怎麼會這樣……”她叫著。

  “一定是媽媽以前的壞蛋老闆!”兒子也來湊熱鬧。“他昨天昨天昨天昨天……”好多個昨天那一天。“有來我們家,還看電視亂叫亂叫!”小傢伙提供線索。

  “好了,小鐵,你去拿醫藥箱過來。”潘娜洛碧看那屏幕似乎砸中羅煌的腳。

  小鐵呼嚕回身跑出客廳,照母親的話去辦事。

  “我沒事。”羅煌盯著腳邊的長方框體,想起那一幕誓約之吻。

  她的新婚之夜會是怎樣的?像他們住在一起那樣嗎?她夜裡夢見領不到伊洛士的遺體,而哭醒。他緊緊摟著她,親吻她,直到她不再哭泣。那時,她沒提過一次繼承者,抱著她,嘗戀愛的滋味,比演戲還甜還深進骨髓裡,這非戲,是夢成真。

  他以為能一直如此,她依賴他,他呵護她,兩人有果,不是繼承者,是愛結晶。

  但,破了。他太年輕,把事想得太美好,只能返回夢中,累積夢,等著她來買,再次,再次用她的吻買。

  “打飛祭廣澤……”

  “嗯?”羅煌看向潘娜洛碧。

  潘娜洛碧踢踢掉落的電視屏幕,聳肩挑唇,笑得有種柔媚的得意。“我突然想起來,怎麼這麼巧,小鐵和大爵士今天都說相同的話——”

  “他留言要我打飛祭廣澤?”羅煌說。

  “嗯,他上次喝醉開車撞進庭院,傷到一棵小橄欖樹,還把它挖走,大爵士很生氣。”這房子在當年“兩爵協議壞事”時,易了主,她女奴的身分倒是沒改變,繼續幫“爵”類管理看守這兒。

  前後兩任屋主均是怪人,不過大爵士可親多了。開車撞庭院的偷樹賊,她真的沒辦法對付。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羅煌扯斷懸壁的線路,拉起屏幕。“應該壞了。”行至落地窗前,打開玻璃門,一把將不必要的東西往外拋得老逹。

  天藍開了,飽滿水似的,又遠又近貼在她頭頂。

  港口方向,U艇出航,O艇泊靠。

  他上岸了嗎?住在哪兒?以前同居的小屋,還是有女人進駐、服務的Blue Compass最新總部?他不會忘了他有一張萬年合約,鎖在Red Anchor的保險箱裡吧?

  鑰匙在她手中,密碼在她腦中,她掌握權。她可以要他做任何事——演戲、保鑣、男奴……

  “羅煌,趕快來吧……”心底秘密無自覺地逸出紅唇。

  是思念太滿,不自知。

  這些年,她靠演戲發洩情緒,想哭、想笑、想大叫,全在戲裡。沒人知道,下了戲,她其實才在演戲,藏起所有的喜怒悲,更不曾快樂。

  兄長握著家長權,破壞她忘卻傷心現實的小小甜蜜。她永遠記得那些大人闖進他們的小屋,弄暗一切,趁黑伸出數十隻魔爪般的手將他拉下床,不這樣,他們壓制不了一身精實功夫的他。

  他們說他破壞她的寧菲形象,影迷知道她生活不檢點,她還怎麼走下去。

  甯菲不就是和潘在森林做愛的那一個、寧菲不就是與中年男子畸戀的那一個……

  她哪是寧菲,她不是,她只是和羅煌在一起。

  他們說這是醜聞!

  兄長私下和孤爵處理青春偶像醜事,不再讓他們同台,淡化觀眾印象,除了狗仔記者,是沒多少人記得他了。

  他如果以為她也忘記,那就錯了。

  景未央旋身,走下RA大樓頂層空中花園的瞭望台。

  今日的風舒泰柔涼,不刺冷,沒鹽腥,她像是站在春天裡,周身飄飛著花香青草味。她摘了幾朵紫羅蘭、捧一把繡球花和幸運草,當然少不了蘋果花。編一個花環,她滿意極了,脫下高跟鞋,一手拎鞋,一手拿花環,走在湯舍先生設計規劃的古磚道花草迷宮,看了嘖泉、找了每一隻躲在花叢中的石兔子裝飾,循往樓梯間。

  下了樓,她在辦公室外的廊廳穿鞋。兩隻紅鞋放在長毛地毯,她趿進其中一隻,又褪脫,赤足站在地毯上,靜睇這一雙鞋。

  想起安徒生童話《紅鞋》,電梯門叮的一聲,關閉她的思緒。來不及穿鞋,她裸足模樣再次映入他眼中。

  黑眸沉定定,他本就穩斂,如今更顯成熟,完全一個擔天下男人模樣。

  還會幫她穿鞋嗎?腦子猛閃此問題,心頭不受控制一跳,亂了序,景未央紅唇微緩一掀。“我想跳舞,至死方休——”

  連自己都料想不到話悠然出口。她其實是要說“這裡不是一般人可以上來”的……

  “嗯。”羅煌應了一聲,目光深凝眼前每夜只在他夢裡出現的女人。他走上前,蹲下來,碰到了她的足踩。她沒消失,是真的!他更加小心把兩隻紅鞋套到她腳上。

  景未央看著男人慢慢站起,柔荑揚舉,將手裡的花環掛上他脖子。

  羅煌沒讓景未央再把手收回去,大掌朝後緊握她十指,直到她圈牢他,他摟抱著她的腰,跳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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