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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看不清,難分辨。是蘋果嗎?這種一年四季都吃得到的果子,在這兒的樹只有花,如此一來,蘋果花嶼不會有人犯亞當夏娃最初的罪?這是神的預示?或者僅是品種改良開花不結果的蘋果樹,嬌豔落瓣,比櫻花還美,比玉蘭還香。

  羅煌視線專注雨中路樹,背上繞覆一彎柔軟暖泉,也許在他分神的一刻,就流過、消失。

  無果也罷。

  無果也甜。

  他呼吸雨中神秘沁香,心定神固。

  無果對他不影響,沒人跟他講過得有個繼承者。

  羅煌突感背上的景未央不只像會流過、消失的暖泉,更宛似一根羽毛,輕得可憐,會被風卷吹。他把她抱到身前,摟緊了,走往店家門廳的候位座椅,坐下來。

  一個人影急忙推門出來,不是服務人員,是用餐用一半接到難搞客戶來電的湯舍。

  “我先吃個飯,反正你也要和你美麗的女奴共享晚餐——”頓住語氣,聽對方凶罵,找機會插道:“你交代的工作,我哪敢拖……我知道我欠你一大筆——佈景草圖我全畫好了,前天拿給你看過,你當時爛醉——”對方結束通話,他來不及展開全面反擊,又一次敗下陣。

  “可惡!”啐了聲,湯舍收線,決定將晚餐吃個徹底——甜點、濃縮咖啡、消化酒缺一不可——喂飽自己,再去理那個欲求不滿、發酒瘋的孤爵。“潘娜洛碧真是的,沒好好伺候野獸嗎……”自言自語,足跟一轉。

  “你好。”一雙年輕炯亮的眼睛對上他。

  湯舍明顯驚詫。“大爵士的兒子!”他完全沒注意到門邊的紅唇造型沙發坐了人。

  一個人,不,一個少年,一個抱著少女的少年!他坐姿大氣,彷佛懷中少女為他所擄獲。他的手恣意撫著她的發,好像在思量著該怎麼吃了她。

  湯舍揉揉眼睛,抬望天花板那盞不真實的梅杜莎頭顏吊燈,再看少年。他懷裡的少女是景未央!“你這樣抱著你姑姑在這裡做什麼?你父親呢?”話問得很快,湯舍自覺這一天從早到晚,很難抑住氣。

  先別說少年少女有血緣關係,是姑侄;若有個傢伙如此這般抱著、摸著他女兒,他鐵定宰掉那不要命的小渾蛋!

  羅煌收起掌中用來攝吸景未央發間濕氣的方帕,不忙不亂地說:“可否麻煩你叫一輛車?”

  “叫車?”湯舍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我幫你叫一輛車?”詳細問道。

  羅煌點頭,半垂眼眸盯著景未央。

  湯舍皺折眉頭。景上竟這個兒子未免太狂妄!“你還真是得了你父親景上竟的真傳,那傢伙好的不傳,專傳壞——”

  “敝姓羅,”羅煌開口打斷湯舍。“羅煌。”他早上曾經這麼對湯舍自我介紹過,顯然這方式不夠清楚細膩。

  湯舍或許以為他從母姓,硬是要誤會。

  羅煌改以湯舍的方式說:“荊棘海羅布爾瑞斯有頭有臉軍隊武術教官羅本的兒子,我母親魏末,人稱心靈療愈歌唱家,羅布林瑞斯一半以上退伍將士靠她的歌聲撫平戰爭所受的內心創傷。另外,我還有兩個弟弟——羅煬和羅烽,親叔堂叔二十一位,我的家族至今尚未出現稱謂『姑姑』的女性。”

  他和景未央沒有一丁點血緣關係!

  湯舍聽明白了,顯微鏡下觀察染色體分裂般的明白。“你不是大爵士景上竟的兒子?!那傢伙早上說你是他兒子,耍我嗎?”

  存心向他這個失去女兒的父親炫耀!

  “他說我『算是』他兒子。”羅煌還原景上竟早上的說法。“在蘋果花嶼,他算是我的監護人。”

  湯舍盯著少年。這少年,姓羅名煌的少年,雙眸黑凝透澈,頭髮蘊蒙水珠反射梅杜莎釋放的橘黃光芒,依然未現一絲棕金。

  “好、好,我清楚了。”頻點頭,嗓音有點咬牙,湯舍攤手。“就算你不是大爵士的兒子,這麼抱著未央坐在這兒是怎樣——”一靠近,嗔著酒味。“你帶她去喝酒?”語氣轉為嚴厲。

  “你居然帶她去喝酒!還讓她醉得不省人事!”湯舍跳腳了。

  “我不清楚蘋果花嶼哪裡有未成年進得去的酒吧。”羅煌淡淡表示。

  言下之意——他要知道,一定帶她去!

  湯舍瞪大眼。“我想,我有必要和你的監護人談談,你這個不良少年。”雖然很淡,但他聞出這毛頭小子也喝了酒。他不曉得兩名未成年者在哪兒喝的酒,不過這種感覺像耶和華得知亞當夏娃偷吃蘋果……那條邪惡的蛇是少年本身?還是誰?

  父親真是一個教人勞累的身分,特別是見不著自己的女兒,看到和女兒年紀相仿的女孩,情感上的投射輕易引出了父親的神緒。

  “你把她灌醉,”湯舍字句針對羅煌。“以為我會饒過你嗎?”

  羅煌一臉無動於衷的沉靜。

  湯舍掏出手機,撥號,講了幾句,結束通話沒七秒,餐館門後鈴響噹噹,一名女服務員走出來。

  “湯Sir,你的外套、公文包,還有車鑰匙。”女服務員一張親切臉龐,遞上湯舍的個人對象。

  “謝謝。賬本我過幾天再看。”

  湯舍接過西裝外套穿上,一面提過公文包,拿取車鑰匙時,女服務員和善提醒。

  “湯Sir,你連晚餐也沒吃完,不吃完再走嗎?現在雨勢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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