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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是有一個可以慢慢找、阿貓阿狗也行的角色,但若細想,要站在景未央旁邊,就非阿貓阿狗也行了,起碼要有一隻豬的魅力——不是拿破崙、雪球那般,也得是ToriAmos胸前那只那種——否則太破壞他的劇作美學。

  “酒來了。”潘娜洛碧走過燦燦灑亮的採光井下,再次踏入廚房範圍,回餐桌邊,見祭廣澤盤裡空蕩,她拿起他的酒杯,為他斟酒八分滿。“我好像聽見鈴聲——”

  “潘娜洛碧,去把那個男孩叫進來。”祭廣澤說。

  “嗯?”潘娜洛碧擺定酒杯、水晶壺。

  銅鈴第二次有分際地傳遞一聲,這聲搖得潘娜洛碧會意過來。

  “我去開門叫那酷帥男孩進來,你可別又突然出拳要打人……”半帶怨尤瞅睨他,好像那個男孩對她多重要似的。

  祭廣澤端杯,大喝一口橄欖酒。“他再拉一次鈴,我親自請他——”

  潘娜洛碧回身,小跑步奔出去應門。

  外頭,羅煌單手支著託盤,一臉靜心面對屋門。

  景上竟蹺腿坐在門旁牆裙式小花壇圍邊,抬眸一看少年,說:“不要停止拉鈴,吵得讓孤爵吃不下飯,可以縮短纏門的時間……”他是拉頭上懸晃的銅環拉累了,稍作休息,交給年輕小夥子發動攻勢。

  羅煌應聲:“你有事可以先走。”他已算是見到祭廣澤,完成父親的交代。祭廣澤給不給他進屋,根本無所謂。他只是覺得該把空盤空杯還給潘娜洛碧,好好向她道謝。

  “我想再見潘娜——”

  “請進。”

  景上竟話還沒說完,願望就實現了。

  潘娜洛碧打開老是夾她裙擺的屋門,美顏盈笑歡迎他們。

  景上竟從小花壇圍邊站起,轉正身。“終於等到你了,小潘——”

  “我不是小潘。”潘娜洛碧嬌嗔。“你和祭先生一樣,老是亂叫,讓我幾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是嗎?”景上竟挑眉,仰首,撫著下巴,瞧望門楣。“看樣子,這屋子真的不吉祥,你住久名字都忘了,總有一天孤爵會把你啃得屍骨無存。”垂眸,神情流露悲憐看著她。

  潘娜洛碧回瞪景上竟。“大爵士先生,別尋我開心。”

  “我準備解救你脫離苦難。”景上竟微笑道:“怎麼樣?要不要來Blue Compass當我的隨身助理?”

  潘娜洛碧歪頭想了想,沒回答,美眸移向羅煌,溫甜一笑,接過託盤。“祭先生要見你,不過,你不想的話,可以拒絕。”

  “謝謝。”羅煌頷首。“我父親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見祭先生一面。”

  真是個好孩子!潘娜洛碧笑容轉深,退離門邊。

  羅煌壓著門板,跟著進入,進入一個作夢才有的妙境。

  從碼頭歸來,景未央睡了一個午覺,醒後,陽光退至露臺之外,天空薄染淡紅夕色。

  她睡很久,時間卻尚未嫌晚。伊洛士將她的午餐、午茶一併送來,擺至起居室白格窗邊桃花心木橢圓桌,她習慣坐在紫羅蘭色的窗臺軟榻,一面做功課,一面看露臺飛鳥掠過天使雕像水池,當然,還有用餐。

  吃進一口西紅柿、奶酪和羅勒做成的色拉,她視線深邈,穿透玻璃格窗,瞅著兩隻展翅對峙的鳥兒 …們在打架,為了水池邊的毒蟾蜍。她看著看著,回正坐姿,擺下叉子,換執鋼筆,拔開筆蓋,翻動筆記本。

  “未央小姐,好好吃飯——”

  “等會兒,要赴祭廣澤先生的約,還得吃……”她低低說著,專心執意做功課。

  伊洛士直接收走她的鋼筆和筆記本,將叉子塞回她手中。

  她看了他一眼。

  “晚餐是晚餐,你午餐還沒吃。”他說。

  景未央靜靜垂眸,乖順地吃完色拉,喝了淡菜湯,細心品嘗擺盤如畫的芒果醬瘦鴨肉排,直到餐盤像白紙,她問伊洛士,被回教徒長期統治的地方,吃不吃鴨肉?她今天沒去學校排演,要不,她可以請教老師。那個祭廣澤先生,劇作家,父親欣賞的劇作家,也相當有知識,或許,她晚上可以問他。

  伊洛士把她的筆記本拿在胸前,長指挾著她的鋼筆,沉聲說:“大少爺年輕的時候去過格瑞那達——”

  這個假期,她得完成文學課程自定作業的部分,她準備研究詩人軼事,現在正在讀Lorca。

  “我知道……”她吃起餐後點心焦糖大黃,強烈的酸甜,像窗外打架的那兩隻鳥兒,衝突在感官之上。她咂舌,咽住語氣,眯眼須臾。“我知道哥哥隨時會回來、隨時會那麼做,”今早的場面是她預料過的,她說:“哥哥要這幢房子,給他好了——”

  “未央小姐——”伊洛士難以贊同。

  景未央沒被截斷,用甜點叉撥著瓷盤裡的焦糖大黃,嗓音繼續傳進伊洛士耳裡。“爸爸在我出生前把船隊交給哥哥,景家的事業體早是哥哥的,哥哥很有才能,爸爸一直沒否認這點。”她清楚父親罵歸罵,內心深處萬分驕傲有兄長這樣的兒子。

  兄長屬於無法讓人討厭的類型,魅力天成,王者風範與生俱來,一言一行懾服眾多追隨者,司機葛叔的兒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拋棄景家百年行號,他們不需要錨——尤其紅色的錨——他們帶著自在的雄心壯志在各大海洋冒險、創造奇跡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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