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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Blue Compass幾艘工作母船今早進港,景上竟得去碼頭安排人員登陸之事,慰勞員工的辛苦。所以,他一人前訪祭廣澤。很不巧,祭先生不在,祭先生出門經常是一整天的時間。那名叫潘娜洛碧的女士如此告知他,他也就告辭了。

  步行到碼頭找景上竟,景上竟說他被唬挵了,祭廣澤鐵定在屋子裡,存心不見他這小輩,他應該要賴著不走,纏死祭廣澤,像他練柔道那般。於是,景上竟帶他重返尤裡西斯街63巷321號,要他來把對手過肩摔。

  結果,他們還是撲了空。祭廣澤確實不在家,潘娜洛碧連廚房陶窯烤爐都讓他們瞧了,哪有什麼唬挵。

  端著託盤,羅煌轉向橄欖樹,頓了頓,又轉回來,朝階梯邁步,下了兩階,他坐落門廳地板,託盤放一旁,長腿擺占階梯。

  “你這樣的態度就對了。”景上竟一屁股坐在另一邊,將喝空的玻璃杯放回託盤中。“賴久了,孤爵會讓潘娜洛碧出來要你進門,到時別忘了給他一記直拳作問候。”

  羅煌靜默,眼睛看著草地上飛跳的蟲影。

  景上竟取起點心,不客氣地大口咬食。“吃吧,潘娜洛碧的夾飽烤餅是一絕,人間美味——”

  “祭先生說的無恥毒蛇是指你嗎?”羅煌偏頭一問。

  “我嚇了一跳。”景上竟又吃又喝,泰然自若。“那棵樹竟然有毒蛇,怎還能在那兒乘涼,所以趕快走出來。沒想到孤爵有這般善良人性,特地警告我……”

  警告他是真的,但實情絕非他講的這樣。

  “孤爵難得好心。”他說:“我應該也和善地回他個問候。”吃完烤餅,手往託盤拿口布,擦了擦嘴角,隨手一丟,他起身,去扯人家屋門邊牆上的拉環。

  當當聲響徹屋內。有人在門外猛拉那個連接屋內銅鈴的古典銅環。

  潘娜洛碧端著甫出爐的蘋果派,穿過開放式廚房的料理台,往大片落地窗旁的餐桌放妥,旋足,脫下一隻隔熱手套。

  “不准應門。”面向落地窗外漿果園圃的男人,喝著餐前酒,咬牙說著狠話。“敢開門,就給我滾。”

  “我知道。”拔掉第二隻隔熱手套,潘娜洛碧解著圍裙。“我行李已經整理好了。”

  祭廣澤猛地轉過身。餐桌上,前菜、主菜、甜點,一隻水晶壺佐餐酒擺得完美完滿。

  她說:“我剛剛騙了你,我實在不敢處理小豬,而且你回來得太早,我沒來得及滾出——”

  鏘地一聲。他怒摔杯子。這個存心跟他作對的女奴!

  潘娜洛碧止住嗓音,歪頭瞅著他,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想吃烤乳豬,等我學會宰殺小豬——”

  “坐下。”一聲命令,拉開椅子,祭廣澤面無表情盯著她。

  潘娜洛碧彎唇笑了笑,走過去,坐入背窗的餐椅。祭廣澤等她坐好,才自她後方邁步,繞往另一邊。

  “不要踩到碎玻璃。”她提醒。

  祭廣澤不理她的貼心,用力拖出椅子,坐下來。兩人像平常一樣,開始用餐。銅鈴聲消失了,只剩餐具細響。

  吃了兩口檸檬魚皮凍、一口芝麻菜色拉和少許漿果山藥涼麵,祭廣澤執杯啜嘗佐餐酒。是橄欖酒,潘娜洛碧秘釀的,滋味甜甜澀澀,兼具治療痛風的功效,他第一次飲用時已深深愛上、有了癮頭。

  他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喝酒,不再動餐具,主菜紅酒燉牛蹄筋漸漸涼掉。

  潘娜洛碧放下刀叉,凝望祭廣澤上下滑動的喉結,說:“你如果想吃海鮮,我現在去幫你做松露汁香煎龍蝦。”處理小豬,她不敢;如何讓龍蝦一命嗚呼,變成桌上佳餚,倒是她的強項。

  “那些活海鮮要用來招待晚上的重要客人。”祭廣澤喝幹第八杯佐餐酒。水晶壺空得透亮,像一盞桌上明燈。

  “晚上有客人要來?!”潘娜洛碧驚訝得以為自己聽錯,畢竟他喝了不少酒,可能醉了,而且他總是將訪客趕走、避不見面。

  “是影藝公司的人來談公事嗎?”

  “那些傢伙算什麼東西?我還親自買菜、挑選上等海鮮請他們?別搞錯了,潘娜洛碧——”

  也對。潘娜洛碧重執刀叉。向來都是人家討好他。

  祭廣澤朝水晶壺探手,未碰著,伸回來。“再加點酒,潘娜洛碧——”

  潘娜洛碧點頭,切好紅酒燉牛蹄筋,站起身,把自己的主菜盤跟他的調換。“你吃完這些,酒就拿來了。”捧起水晶壺,她又說:“吃好,才能寫好。光喝酒,角色問題解決不了。”

  他的高貴女奴開始挑釁了,不過,他極想喝橄欖酒,這會兒暫時原諒她。

  “去拿酒。”祭廣澤握餐叉,叉起切好的紅酒燉牛蹄筋,送入口中。

  “是,祭先生。”潘娜洛碧笑著,翩然轉身離開。

  銅鈴霍地又響,這次沒像早先那種有人故意亂扯拉環的響,而是有分際的一聲。

  那就是羅本的兒子嗎?

  祭廣澤咀嚼著軟嫩不爛的牛蹄筋,放下叉子,手握拳頭,舉至眼前,左手包覆過來,掌心拍擊右拳,時而抓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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