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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得了吧。”海英對“醫師品德”這件事從不以為意。“你打算連安秦都不告知?”

  田安蜜喝口水,走回辦公桌,摸摸桌上的口琴。“海英學長,生孩子是我自己決定的,而且你剛說他被派到前線——”

  “就算他沒被派往前線,你也不打算說!你一開始就不打算說!”海英強聲強調地打斷田安蜜。“你絕口不提孩子父親——”

  “你不也猜到了。”田安蜜歪頭笑了笑,放下骨瓷杯,坐回皮椅中。她沒跟海英說,她其實寫了信給安秦,可沒收過他的回音……原來,他被派到前線去了……

  “要不是我猜中,你想隨便賴給我!”海英慍怒了,一雙大掌分按桌側,拱起肩來。“我可不背這個黑鍋!”

  “那你到底要不要幫我照顧孩子?”她心平氣和拿起桌上口琴,翻著入門書籍,繼續研究。

  “我總不能把孩子帶到戰場去找他——”

  “你說什麼?”海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上戰場?”

  田安蜜抬頭笑瞥他表情誇張的俊臉一眼,垂眸,視線膠回書頁上,一面軟柔柔地說:“懷孕了沒法長途跋涉,我本來打算生完孩子到荊棘海……可你剛剛說他在前線——”

  “你以為前線是發線還胸線?想看就看得到,擠一擠就有——”

  “擠一擠就有的叫乳溝。”田安蜜順口糾正。

  “我在跟你說話,不要看書!”海英跳腳,抽走她眼下的口琴入門。

  田安蜜仰起臉龐,瞅著他。“我有在聽——”

  “你住口!”他吼道。

  她眨眨眼,甜美臉蛋一片平靜,但還是說:“你把乳溝說成胸線,會讓人以為是醫學上講的胸腺——”

  “我叫你住口!”海英氣極了,手一伸,捂住她的嘴。

  田安蜜眸光定如鏡,映射他的怒容。海風穿進落地門拂撩他半長不短的發,田安蜜現在才發現,海英有一頭和安秦差不多的波浪髮絲,只不過安秦的還像雲,隨風飄得讓她捉不著。

  拉下海英的手,她低垂臉龐。從他另一手取回書本合上。“對不起,海英學長——”

  “不要叫我海英學長。”海英洩氣似地走向治療室前的佛洛伊德躺椅,重重坐下。“你怎麼打算?”

  “你會幫我照顧孩子嗎?”她執起骨瓷馬克杯,又倒水,一手握著口琴,再次走出辦公桌椅外。

  “你非得上戰場找他?”海英煩躁地抓亂髮絲。“別讓人擔心好嗎?”

  “嗯。”田安蜜點點頭,移往海英面前。

  “安秦忘記把他的口琴帶走,我送去給他就回來——”

  “你以為你回得來?”海英抬頭。“那是戰場!不是遊樂——”

  “我會回來。”她笑著,柔聲說:“我才不會讓我的孩子變成孤兒,我會陪著孩子長大,帶他去遊樂場。”

  “你太天真了,安蜜——”海英皺眉。“我不想幫你照顧孩子,你給我乖乖待在加汀島,連荊棘海都不准去。”

  “你不是希望我告知安秦孩子的事?”田安蜜反問。

  “我的希望不重要。”他答道。那個安醫師既然忘記帶走東西,就全留下好了。“你不是在看口琴入門?想學的話,我教你——”

  “謝謝你,海英學長。”田安蜜把左手重新斟滿水的克林姆系列骨瓷杯移向他。這杯子是他送她的——在她姐姐的葬禮過後,他返回加汀島,像今天一樣,直接到Segeh醫務室來找她。

  他當時說——

  “我想給你一個吻,讓你忘卻悲傷。安蜜,記得,想哭的話,把眼淚集進這杯子裡。”把克林姆系列的“吻”放在她辦公桌上,他又出海了。

  後來,她用這個杯子來插扶桑花,每天開心地笑得同這島的島花一樣。

  “你送我這個杯子,我一直忘記跟你道謝,海英學長——”拿著口琴的手按在渾圓的肚子上,田安蜜再將杯子朝海英遞近。

  水太滿,溢了出來。

  海英瞅眄她的眼睛,接過杯子,歎了口氣。“我只問你——你要怎麼去?無國界不招收你這樣超過——”

  “我帶她去。”一個嗓音止斷兩人交談。虛掩的粉紅木格子門叮噹響得像是一種命運在催喚。

  他們都轉了個方向,看著走進那扇門的蘇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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