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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季天齊每天會到任意雯的教室外等她,接她回家。他不怕引人側目,反正他一直是別人注意的焦點,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喂!季天齊,才剛剛下課就來劫人了!」王智茵不滿的抱怨道。

  任意雯收拾好書本,充滿歉意的看著好朋友智茵說:「我先走了,對不起啊——」

  「哼!見色忘友!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喂!季天齊,你可要好好照顧意雯哦!」

  季天齊斜了王智茵一個白眼,仿佛在用眼神告訴她,這話說得太多餘。

  「走吧!」他一把抓過任意雯手上的大提袋,仿佛也在昭告天下,照顧任意雯是他的責任。

  任意雯避開所有同學的注目禮,頭兒低垂的讓他拉著走。

  這一個半星期以來,他們已經是形影不離的男女朋友。有時牽手走在街上,他會突然緊握她的手,也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細細地端詳她,甚至突然有感而發的給她一個熱烈的激吻。偶爾他也會到頂樓的房子來看書,半天都不說一句話,時冷時熱的性格,讓任意雯的情緒不時隨著他高低起伏。

  季天齊從來沒有留下來和她過夜,他們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行為。最讓任意雯介意的是,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或愛她。

  這一天,季天齊語氣沉重的打電話給她,說他臨時有事,不能來找她。

  任意雯想要多詢問細節,季天齊在電話中含糊帶過。

  晚上,王智茵來找她,兩人閒聊了兩三個小時,討論著兼家教和週末打工的事。任意雯不斷地看著手錶,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還是沒接到季天齊的電話。

  九點多,王智茵離開後,任意雯決定到酒吧找季天齊。

  當她遠遠地走近,卻看見霓虹看板昏昏暗暗地杵在巷中,平日周圍都會有許多年輕人出入,但此時卻門可羅雀地看不到幾個人。

  她怎麼都猜不出原因,好奇地推開門——

  「對不起!今天不營業!」吧台後面傳來了季天齊的聲音。

  「是我……」任意雯回應,在昏暗的室內尋找季天齊的身影。

  原來吧台的後面有個小房間,大小只容得下一張書桌和一個高高的鐵櫃,季天齊正坐在書桌旁整理收據和賬款。

  「你怎麼進來的?」他抬頭問。

  「大門沒鎖。」她指著前門。

  「對了!我剛剛出去,回來忘了鎖上了。」說完,他起身走到大門前,用力的壓住門把,鎖上大門。

  「為什麼酒吧沒有營業?」

  「犧吧都是阿海在管,昨天他被抓到警察局去了,我正在想辦法籌錢,替他找律師。」季天齊說完,又踱回書桌前,埋頭一筆一筆的核對手裡的賬款。

  「為什麼他會被抓去警察局?」意雯驚訝地走到桌前。

  季天齊正專注的看著賬簿上面的數字,沒有馬上回應。須臾,一陣絕望的嘶吼,猛然站起身,走到窗戶邊,鬱鬱然仰望窗外幽暗的天空。

  「這幾天……天天有人來鬧場,警察來臨檢了好幾遍。昨天又有人在這裡打架,警察來了——在吧台裡搜到毒品,阿海當場被抓走,酒吧被迫暫停營業。」

  白天他去拘留所看阿海,看見阿海頹喪消瘦的模樣,心痛如絞。

  他和阿海是高中最好的同學,七年來,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言喻的默契和友情。他保證一定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律師,儘快地將他保釋出來。

  「什麼?」任意雯按著胸口,不敢置信。

  他無奈的一笑。「別太驚訝,還有更糟的呢——」

  「還有什麼會比這個更糟?天齊,告訴我!」任意雯走上前,和他一起站在窗口邊。

  他聳了聳肩。「跟你說:只會讓你擔心,我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任意雯仰頭凝望著他。「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還不願意讓我知道!天齊,不要再逃避我……」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要逃避你……」

  「你有!這一兩天,我看得出來你心事重重,可是你在我面前,總是裝作一副太平無事的樣子。你細心的照顧我,我很感激,真的!可是,你的心卻從來沒有讓我走進去過!天齊,不要再逃避我了!」她把累積在心中的想法一次地爆發出來,眼裡閃著淚光,她很快地揮手抹去,不想用女人的嬌柔懦弱來打動他。

  「意雯,我不想逃避你,我只是克制自己不想……」不想愛上你。

  話已經到了唇邊,他還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愛」。

  「是什麼?告訴我!你一直這麼照顧我,為什麼不能讓我為你分擔呢?我愛你,我愛你啊!」任意雯投入了他的懷裡,窗口吹進來的風涼沁心底,他擋在風口處,緊緊地攬住她。

  「你真的愛我嗎?」他的語氣帶了些懷疑,因為女人總是看上他的外表,她們的愛,在他的眼底總是膚淺、不夠真實。

  她沉默,他也明白。

  任意雯是不同的,她為了他背離父母、解除婚約,甚至全心的奉獻自己;而最大的不同是——四年來,他的眼底只有她一個人。

  許久,他封閉的心慢慢敞開了一些隙縫,他終於開口:「四年前,我把酒吧買下來,讓阿海全權管理。我只不過在週末時來幫忙,需要錢的時候,就叫阿海提錢給我。前三年,生意還不錯,週末只要我來,酒吧時常都是客滿的。沒想到這一年多,花費增加,酒吧一直都在虧損,阿海對賬務不太拿手,只是一直挖東補西的來平衡賬目……」

  他沉吟了一會兒,感到頭像石頭一樣沉重。「我花了兩個晚上,才計算出虧損的數字。」

  「多少?」任意雯輕聲地問。

  「樂團的酬勞,還有未付的酒錢,洗手間的裝修、電器音響的增購維修費用,加上幾天前被破壞了不少設備,不多,大概一百多萬吧!」

  「什麼?這麼多——你要去哪裡拿這麼多錢?」任意雯不禁替他擔憂起來,她想了想,慎重其事的說:「天齊,我可以回家向我爸媽借,他們一定有的!」

  他出神的看著她擔憂關切的臉,感動得無法移開目光。二十多年來,他早養成了孤獨的習慣,從沒有誰這樣打動過他。

  她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裡的女人。就因為她是第一個讓他重視的女人,所以他總是強迫自己在親密的最後關頭停止,他尊重她,想要給她更多的時間來瞭解彼此,適應彼此。

  任意雯看季天齊半天不說話,急切的又說:「真的沒有關係,我爸爸如果不答應,我媽媽心比較軟,我先偷偷地問她,她會答應我的,你不要擔心,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難關。第一要先把阿海保出來,替他請個好律師……」

  季天齊苦笑。「好了,我不要你回去向你父母借錢,我也不要你幫我,我什麼都不要。」

  「難道你也不要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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