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情人可口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他沒有接住寒脂,因為她停下了腳步——在離他尚有十步遠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敵人?剛才爹說了這兩個字嗎?她僵在原地,隔著模糊的淚眼看過去,是他俊逸的身形和渴念的神情。他向她微微伸出手來,仿佛在召喚她投向他的懷抱。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愛人、是她鐵了心要跟隨一輩子的男人,可是,爹為什麼會說「他是我們的敵人」?

  她環顧四周。

  中廳裡靜默無聲,所有的家僕侍衛都手持兵器,如臨大敵地瞪著前方,臉上的表情只寫著一個字:怕。爹爹身陷捆綁之中,頗為狼狽地跪坐在地上,眼神中只流露出一個字:恨。而與他們對面而立的三個人,皆是表情漠然、冷眼橫對。他們是誰?為什麼尉可口會和他們站在一邊——站到了她的對面?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她又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眼睛所接收到的一切訊息都在那麼明顯地告訴她:她與他之間,是那麼明確地站形成了一條溝壑;他和她——勢、不、兩、立。

  沉默,好長好長時間的沉默。尉可口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同一時間,淩滔幽幽地開口道:「寒脂,去,向尉二爺求求情吧。爹還不想死。」

  「尉二爺?」

  「他是『煙柳堂』的二當家,他是來這裡帶我們去刑場的。」

  「爹!」她猛然回頭,「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要去刑場?」

  淩滔卻像未聽見她的質問似的,依然自顧自地往下說:「他混進府裡,只是為了查找證據,好陷我於死地。寒脂,他一直都在騙你。」

  最後一句話死死地扣人她的靈魂。他一直都在騙她……寒脂刷白了臉,她驚疑地望向近在咫尺的男子,想要求證些什麼。然而,從後者的臉上,她只看到一片無波的靜默。

  淩滔的聲音再度響起:「尉可口,如果你對寒脂有半分真心,就請饒她不死。我老命一條死不足惜,而她什麼都不知道,請你放過她。」

  「不!」寒脂猛然爆出淒厲的大吼。這一切——所有她所見到的、她所聽到的,她都不要相信!為什麼他會是他們的敵人?為什麼他會是來抓他們去刑場的?為什麼他會一直在騙她?這些都不是真的,她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她顧不得身上的沉重鎖鏈,發了瘋一樣地沖向尉可口。她要聽他親口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銀光驟閃、鎖鏈翻空而起,隨著一聲痛叫,她的身子被直直地拉了回來,而後重重地摔跌在地面上。手腕上滲出了殷紅的血珠。

  「滾回來!」牽動鎖鏈的青衣女子厲吼一聲,寒脂被硬生生地扯回到她的鉗制之中。

  「素梅!你住手!」鮮紅的血色灼痛了尉可口的心,他再也顧不得地出聲大吼。上前兩步,尉可口正要出掌力拼,青衣女子的下一句話卻喝住了他——

  「誰再敢動一下,我先要了這臭丫頭的命!」

  這一下突變猝不及防,所有的人眼看著青衣女子一手扼住了寒脂的咽喉,另一隻手探入懷中。只一眨眼的工夫,那素手上便抽出了一朵雪色嬌豔的梨花。

  淩府的眾侍衛們頓時發出驚懼的倒抽冷氣之聲。他們認得那朵梨花,它就是害死素心丫鬟的始作俑者!

  尉可口猛然退開數步。他看見梨花離寒脂的臉頰只有不到半寸的距離,只要素梅的手一抖,寒脂的性命便頃刻不在。

  此刻,他不能妄動,動一下,她就會死。可是,心裡的恐懼幾乎要焚燒了他,他暗咬著牙,渾身不住地顫抖。

  青衣女子——素梅見狀,綻開了笑容,「尉可口,你果然很聽話。現在我要你去把老爺的繩子解了,然後護送我們出府。你最好乖乖地合作,如果動作慢了,可別怪我這手下不留情。」

  淩滔顯然也未料到素梅會出這一招,忍不住插口:「素梅,她是我女兒……」

  「住口!她是你女兒,可不是我女兒!」素梅聲勢淩厲地吼了回去,「老爺,我不能讓你拿自己的命,去換這臭丫頭的命!她死不足惜,但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死!尉可口,你聽清楚了嗎?」她作勢把梨花移近寒脂的臉龐,寒脂嚇得尖叫起來。隨即素梅看到尉可口眼中的心驚和痛楚,她就知道,這張牌她押對了。世上最致命的武器,不是什麼奇險的招式,也不是什麼催心巨毒,而是情蠱。淩寒脂是她帶老爺活著離開這裡的惟一勝算,而她賭的,是尉可口的用情至深。一切的安排全在今天這一舉。

  見尉可口還站在原地未動,素梅催促道:「要想這臭丫頭活命,還不快動手解繩子!

  「沒有人要她活命。」出聲的是葉秉燭。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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