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情人可口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披上。雖然已經入了夏,但夜裡還是涼。」銀狐自柳樹後的黑影中走出來,臉止帶著好看的笑容。

  他們兄妹長得十分相似,都有一雙晶亮璀璨的瞳孔。直視別人的時候,閃爍著一種妖冶鬼魅的光芒,眼眸深處還隱隱地透著一絲晶藍。有沒有人因為長得太好看而遭親生父母遺棄的?他們就是了。出生時,因為有一對藍眼珠,他和妹子被父母當成妖魔附體,於是乎,一雙才離開母體的龍鳳胎小娃兒便被毫不留情地丟棄在冰天雪地的寒月裡。

  所有這些,都是師父後來告訴他們的。是他在冰雪中撿回了快凍僵的兩個小嬰兒,分別喚名叫做「銀狐」和「紫貂」;是他撫育他們成人,教授他們武功。他們的師父是「煙柳堂」的老堂主,他雖然檢回了他們,卻並不是個仁慈的老人。銀狐清楚地記得,他和妹妹的童年都是在嚴苛得讓人無法承受的非人訓練中度過的。三九寒天,當葉家少爺正端坐在爐火邊,聲音朗朗地背讀史書時,他們卻穿著單衣在外頭練功,隨著呼嘯的北風瑟瑟發抖;仲夏酷暑,當所有的人都聚在柳樹的綠陰下打賭今晚葉秉燭和尉可口的比劍誰會贏時,他和妹子正背著數十斤重的大米袋,繞著武場一圈一圈地跑著練習腳力。

  也許,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童年,才造就了妹子早熟聰慧的性子。對自家人,她永遠溫婉得像一湖水;對著外人,卻是千年化不開的寒冰。她才十八歲,心境已成熟得如同三十歲,她從來不會耍個性、鬧脾氣,對於她所愛的男人,更是只會一徑地溫柔體恤、默默關懷。

  也許……這也就是為什麼尉可口會棄她而選擇淩寒脂的原因了。銀狐沉下雙眸。

  紫貂看到他,揚起了美麗的笑顏,「大師兄還在生氣嗎?」

  「不曉得。剛才我進去,他當我不存在似的,沒正眼瞧我。」說起這個,銀孤就有氣。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還學二八少女那樣耍脾氣,耍給誰看啊?「他老兄這次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那天居然把尉老二罵了個狗血淋頭。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才會被他這樣罵。」

  雖然心裡不爽,可是銀狐對這個年紀輕輕就很有本事的大師兄還是很敬重的。長兄如父,何況老堂主過世以後,葉秉燭是真的把他們兄妹當成自家人來對待的。

  「他身上一直擔著整座「煙柳堂」的壓力,也難為他了。我總覺得,這幾天他的心裡好像一直有什麼事似的。」紫貂溫婉地低語。

  「你呢?」銀狐眼眸一閃,「你心裡擔心的,就只有大師兄嗎?」

  紫貂有些憂鬱地別開眼,「我也擔心二師兄啊。他現在人在相府……」

  「和那個大小姐在一起。」銀狐毫不留情地接下話去,然後毫不意外地看到妹子受傷的神情。

  他歎了口氣,「傻丫頭,別再執迷下去了。尉老二一直都把你當妹子看待。」

  「我知道。」紫貂垂下頭,不讓哥哥看到她含淚的眼,「我現在只擔心他能不能安全回來。」

  「那你哭個什麼勁?」

  此言一出,她眼中的淚更是洶湧。銀狐為難地搔搔頭,大師兄一直都罵他白長了腦子,說話從不挑時機,看來罵對了。他的確不會說話,原本想安慰她的,怎麼反而更弄巧成拙了呢?

  「哥,你不用自責,你說得對。」結果,反倒是紫貂抹幹了淚來安慰他,「我的確該死心了。那天看到二師兄為了那個大小姐,和大師兄吵得那樣激烈,我就明白二師兄他這次真的是動了心了。他對我從沒這樣過。」

  「那是他有眼無珠!」銀狐不爽地微微提高聲音。他妹子才貌雙全不說,還溫柔體貼得不得了,那個凶巴巴的相國小姐哪裡比得上她?

  而紫貂卻一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唇邊泛起苦澀的笑花,「那個淩寒脂……她一定很美吧?」

  「美則美矣,性子可差透了,成天大呼小叫的。」銀狐撇著嘴,很不想承認那個丫頭確實漂亮,連他自己在初見她時都嚇了一跳,想不通淩滔那個老奸臣怎麼會生出這麼粉雕玉琢的美麗女兒。

  「是嗎?那是很活潑了。」紫貂低聲道,「難怪呢,相比之下,我就悶得很了。」

  「貂兒……」

  「我現在只希望蘭師兄他完成任務,平安地回來。而且,我也不那麼排斥有一個漂亮的二嫂。」咽下心中的酸澀,她強迫自己笑得輕快。哥說得對,是該死心了。她與二師兄,也許真的只有做兄妹的緣分。

  銀狐正想說些什麼,忽聞一個清朗的男聲自柳樹後淡淡地揚起,「你要她做你二嫂,也得先問問她答不答應才行。」

  「大師兄?」二人一起驚詫地回頭望向聲源。

  只見葉秉燭緩緩地自柳樹後走出來,手裡揚著一張大紅帖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今天上午,梁王府派人送來了喜帖。小王爺趙天宇和相國小姐淩寒脂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鏡中映出一張嬌豔動人的俏麗臉龐,唇不點而朱,眉不掃而黛,美得渾然天成,令人連呼吸都為之屏住。然而,臉龐的主人仿佛還不滿足似的,拿過一邊的水粉盒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臉上塗抹著,直到自己的一張臉白得足可媲美快要進棺材酌死人,方才罷手。

  這時,敲門聲響起,伴隨著溫和低那的男聲,「小姐,早膳準備好了。」

  寒脂一聽,連忙丟下粉盒一骨碌滾到床上,抓過絲被蓋到肩上,才用刻意裝出的「奄奄一息」的聲音道:「端進來吧。」

  尉可口跟隨在兩位丫鬟的身後走進來。一放下飯菜,便發現她的不對勁。可是礙著丫鬟在場,只能用下人的語氣問道:「小姐您……身子有恙?」

  「沒……咳咳,我,咳咳,只是頭有些疼……」

  「小姐,要不要請大夫過來?」一個丫鬟關切地問。

  「不用了,咳咳。你們兩個……咳咳咳.先下去吧」她虛弱地揮了揮手。

  兩個丫鬟奇怪地對望一眼。她連忙又加重咳嗽的聲音,一副都快把肺咳出來的慘樣,「咳……怎麼?欺負我這個……咳咳……主子……咳咳……生病,就不聽命令了……咳咳……嗎?」

  丫鬟還想說些什麼,尉可口已經先開口了:「素妍,素纖,你們先下去吧。我以前粗略學過一些岐黃之術,我來替小姐把個脈好了。」

  聽到帥哥說話了,兩名小丫鬟只興奮得臉紅心跳,又被他柔和的手掌推著背部,於是暈呼呼地就給塞出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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