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愛已蔚藍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
「最後問你一句,你去是不去?不去我跟你絕交哦!」錢千芊頭髮一甩,撂下狠話。 「反正,我沒喜歡他。」衛嵐仍然在這個問題上堅持。 「好好好,你沒喜歡他,你最討厭他,行了吧?我問你啊:到、底、去、不、去?!」 錢千芊吼得震耳欲聾,衛嵐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一個冷淡而透著鄙夷的女聲便插了進來:「你們在吵什麼?」 兩人同時愣住,緩緩轉過頭去;只見吉原香奈雙手環肩斜倚在洗手間門口的琉璃屏風上,表情冷冷地凝睇二人,以日文說道:「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二位有空在洗手間裡閒聊,不如回座位去更新一下你們的報表,或者給手頭上的客戶打幾個電話。如果你們的休息時間過長,我將不得不向任桑報告。」 衛嵐和錢千芊對視一眼。這次她們雖然被罵了,卻都沒有生氣,反而同時在心裡松了一口大氣。幸好這會兒進來的人是聽不懂中文的吉原香奈,如果換了是別人……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啊。 是夜。 豪華舒適的賓館套房內,任偉倫給狗兒木村洗澡。他把木村放進浴缸裡,在它身上塗滿泡沫,又用蓮蓬頭在它頭上灑水。木村很享受這舒服的感覺,嗚嗚地低聲哼叫著。 任偉倫笑眯了眼。這段時間工作壓力大,上面給的銷售預測額高得嚇死人,他每天都神經繃緊著,見到下屬就臉色黑黑。只有下了班回到家裡,看到陪了自己多年的狗兒,他的心情才會放鬆些許。 可是,這個華麗而寬敞的賓館套房,終究不是他的「家」。不管室內空氣多麼馨香、溫度調得多麼適宜,他仍然感覺不到家的溫暖。每晚他一個人睡在一張大床上,難耐的寂寞咬住他的心。他跟狗兒說話,狗兒卻只會傻傻地看著他。 說到底,他還是懷念到日本的那第一年、他和衛嵐兩個人同擠一張榻榻米的拮据歲月。雖然房間狹小,空氣潮濕,可是那時候,他有深愛的妻子陪在身邊,每天再苦再累,一回家能牽到她的手,吻到她的唇。 任偉倫給狗兒擦毛,大毛巾不小心擦到了狗兒的眼睛,木村不滿意了,提高聲音吠叫起來:主人心不在焉啦! 「對不起哦。」任偉倫向木村道歉,但神思已經淡淡飄遠。賓館的落地窗太冰冷,關不住他熱望的心。今夜,他尤其寂寞,有點想念那一個人——她和他現在身處在同一個城市中、同一片星光下,她在做什麼呢?也許,她也在給她的狗洗澡……想到這裡,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她是否也會像他一樣潦草地替狗兒擦毛,惹得狗兒汪汪吠叫? 又或者,她沒有乖乖待在家裡,而是在街頭夜遊,有人在她身邊陪著她?他想到這裡,腦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個憨憨的陳志鐸的面孔。他神情一黯,他覺得那男人一點兒都配不上她。可是,配得上配不上,已經不是由他說了算。 任偉倫丟開毛巾,走出浴室,坐到沙發上準備看電視。然而他一伸手,摸到的不是遙控器,卻是自己的手機,記得三年前,衛嵐曾憤怒地摔爛他的手機;可是在今晚的九點二十三分,他卻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打電話給她,想聽聽她的聲音。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撥下幾個號碼,然後又迅速刪除。他罵自己:傻瓜,都已經跟她沒關係了,你打給她幹什麼?要跟她聊什麼?聊寵物,還是聊她新任的追求者? 他望著手機屏幕,怔忡著。正在這個時候,手機卻自己響了起來。他一愣,連忙接起:「喂?我是任偉倫。」 彼端沉默。他皺起眉,問道:「請問是哪位?」 這時候,那端傳來輕淺的喘息之聲,這聲音令他耳鼓一顫,心臟驀然緊縮了,「衛嵐?」他低叫出聲,心跳驀然加速。 「……是我啦。」那端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千芊在我旁邊,她逼著我打電話給你。」 「哦。」他低應,心中有些失落,「請問——有事嗎?」 「那個……」衛嵐的語氣欲言又止,頓了幾頓,終於說道:「我是覺得你這段時間情緒不太穩定,所以……就打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 「不開心?沒有啊。」他很想說他不開心,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不開心又如何?她已不是他的妻子,她沒有義務開導他,他也不應該再對她傾訴煩心事了。況且,他可以對她說「我是因為你才心情低落」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選了個比較安全的說法:「最近工作上的事比較麻煩,上頭對我施壓,我只好對你們施壓。」 「怎麼可以這樣?真是壞上司!」她直覺地罵他。 可是今夜他沒生氣,反而低沉地笑了,「是,我是壞上司,你開會遲到一次,我就削掉你半個月獎金。」 「啊?半個月這麼狠喔?」衛嵐驚叫一聲,竟然當真了。 他再度笑出聲來,「你真好騙。」他手裡握著手機,心情愉悅。這感覺多奇怪,今晚他和自己最恨的女人聊天,卻覺得享受到最單純的快樂,就連以往那些怒目相對的日子,今天想起來,也覺得分外可愛。 畢竟……曾經那樣深那樣真地愛過她呵……真心愛過的,怎麼能全然磨滅?就算再恨她、再心痛,心口的傷疤長好以後,他仍然發現,電話那一端的這個脾氣倔強、聲音卻嬌憨的女人,一直深植於他心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像一根刺,怎麼拔也拔不掉。 「衛嵐,我們……」內心深處湧起的一股衝動讓他突然這樣說道:「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啊?」衛嵐愣了一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