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愛已蔚藍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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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不見了。 他急了,四處去找。他知道這只狗對衛嵐的重要性,它跑丟了,她一定會跟他大吵一架。他每天上班已經累得半死,不想把難得的一個休息日也浪費在吵架上頭。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兜轉了兩個小時,可是——木村這只怪狗仿佛從人間蒸發了,讓他遍尋不著。他沮喪地回到家,口很渴,腳很酸,實在沒心情向她好好解釋。 結果那個不講道理的女人竟然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把木村丟掉的,一定是。」然後背過身去不理他。 「拜託,我那麼無聊丟它幹嗎?明明是它自己跑丟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她擺後背給他看,他的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假裝看報紙,一隻眼偷偷瞄她。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都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不理他!這女人就這麼能賭氣嗎? 他忍不住了,「喂,你夠了吧?不過是一隻蠢狗走丟了而已,過兩天它會自己跑回來的啦,你那麼斤斤計較幹什麼?」他說這話原本旨在安慰她,但他又拉不下臉來真的對她示弱,所以語氣很兇惡。 他的話成功點燃她壓抑已久的怒火。她一氣之下抓起茶几上的一個茶杯就往他頭上扔,「臭男人,你去死!」 「砰」的一聲,茶杯砸中他的額角,再掉到地板上,碎成片片。他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然後視線開始模糊——原來他流血了,血滴到他的眼睛裡。他也火了,一下子跳起來,「你打我?!」憤怒到幾乎失去理智,他原本想拿面前的煙缸回敬她,可是手指頓了一頓,終究還是捨不得砸疼她,改抓起沙發上的柔軟抱枕K她,「瘋女人,你才去死!」 一時之間,兩個人仿佛又變回19歲時的輕狂幼稚,居然雙雙跳起來開始打架。 如果當時錢千芊在場目睹了這一幕,她一定會氣得七竅流血而亡,但她也一定會在自己氣死之前拼命阻止這兩個人互毆。可是錢千芊不在,偌大的房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人做和事老,只有滿屋子亂飛的報紙、茶杯墊、水果和枕頭,全部化身為武器,不斷有人被砸中,痛得哀哀亂叫。 「任偉倫!你有種再丟東西試試看!」衛嵐眼尖地看到老公的手機放在桌上,立刻抓起來高舉在手中,「這個手機買來十萬日元,折合人民幣八千塊。你要是再敢往我身上丟一張紙,我馬上砸爛它!」 呵,她威脅他?「我就丟!怎樣?」任偉倫毫不示弱,一腳踹翻身前的腳凳。下一秒鐘,「砰」的一聲,彩屏手機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彩屏馬上變成黑屏。 很好,戰事升級。他們用一年多的時間賺來的這個家,即將在他們自己的手中化成廢品。 那天晚上,好似特洛伊軍隊再一次屠城,好似世界大戰第三度爆發。他們不記得這場架打了多久,直到最後,她生氣地沖向客廳裡的34寸純平彩電,他方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急忙沖上去抱住她的腰,「喂,你瘋了!」彩電她也砸,日子不用過了? 「放開我!任偉倫,你去死啦!去死去死去死……」衛嵐被他抱著,奮力掙扎,雙手亂舞,雙腳亂踢。她張開嘴,用牙齒咬他的手,可是他死命抱住她不放。 這女人真是他命中的剋星,她像發怒的小獸一樣咬傷他,他卻在這時覺得她好性感。抱著她奮力扭動的身軀,他居然渾身燥熱,恨不得就此將她壓在地板上,抵死纏綿。 那天晚上,他那樣想了,也那樣做了。他們在地板上一邊熱吻一邊互毆。激情過後,他抱著她嬌軟的身體,聽著她急促的喘氣聲,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最愛的人同時也是最恨的人」。他愛她愛得發狂,但有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打扁這個可惡的女人。只在此刻,他們用粘膩的激情重歸於好,他才覺得心臟又重新回復了正常的跳動頻率。剛才她發瘋的時候,他也快要被她逼瘋了。 打架完畢,親熱完畢,他抱著她汗濕的身體進浴室洗澡。她閉著眼,死活不肯看他。他在她身上塗抹沐浴露,溫柔地用毛巾擦拭她的身體,想借此表達無聲的歉意。他以為這次爭吵就此告一段落,他們之間的問題吵過打過就算解決了。那一刻,他忘記了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你敢把它丟掉,我就把你丟掉。」 第二天早晨,他睡醒了照常要叫老婆。可是這一回,叫了好幾聲,沒人應他。等他終於發現事態不對,從床上跳起來把房子翻遍時,他發現——她已經走了,所有行李都帶走,走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餘地。 當時他想:這個女人就是這麼小心眼又記仇,他都已經跟她賠過禮道過歉了,她還要怎樣?她會這麼做,全是他以往縱容的結果。這次別理她,晾她兩天,她一定會乖乖地回來。 可是兩天以後,她沒回來。正在他心急如焚準備報警的時候,她從一個陌生的地址寄來一封律師函——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她要跟他離婚。 接到那封律師信時,任偉倫幾乎要精神崩潰了,他實在不敢相信她這次居然是認真的。以往兩人戀愛時,她經常用分手威脅他,可是他們太愛對方,怎麼分也分不開。然而這次,她竟連事先威脅都沒有,連面都不見,直接就要跟他離婚。 拜妻子衛嵐所賜,任偉倫第二次嘗到心臟被活生生撕裂的極度痛楚。他痛苦得大病了一場,實在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絕。他深愛著她,她也深愛著他啊,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解決,非要鬧到離婚的地步?一隻傻不隆冬的土狗,居然比他這個老公更重要? 他捱著病痛等了她好多天,她就是不肯露面;他瘋狂地打電話給她,她手機關機。漸漸地,他憤怒痛苦到極點,絕望了。好,一定要比誰更狠是嗎?他簽字,同意離婚! 就這樣,他們的婚姻維持了一年零九個月,正式宣告終結。 就這樣,衛嵐帶著心上的累累傷痕飛回自己的家鄉。手上的戒指雖然拔不掉,但她可以在心底把那個臭男人消掉。她可以不再愛他,她可以買新的房子,養新的狗,談新的戀愛。 故事講完了。花輪聽得義憤填膺,刨著沙發狂叫:天哪,它這個主人真是很蠢哎,為了那麼點兒小事就可以鬧離婚?呵,那在她長達七八十年的人類壽命中,她可以離很多次婚呐!她說不定還可以去參加什麼離婚比賽,比比看哪個人的離婚過程比較絕情,比比看哪個人的離婚理由更加荒謬……它絕對有理由相信,它的主人一定會拔得頭籌的! 「花輪,你也覺得那個臭男人很過分吧?幸好木村現在還活著,不然我一定恨他一輩子。」衛嵐摸著狗兒的皮毛,自言自語。 「汪汪!汪汪!」主人,怎麼聽都是你比較過分啊! 「可是,花輪你知道嗎?其實當時決定離婚的時候,我也後悔了好幾回呢。我好幾次都忍不住打電話給他,可是一聽到聽筒裡面傳來接通音,我就嚇得趕緊掛掉電話了。我……我不想先低頭。」衛嵐說著,聲音有些唏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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