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雙 > 娘子求下堂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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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一段她但願永生不再想起的往事,她自幼聰穎,三歲便能記事,所以她與靖安不同的地方在於,她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出身何處。 只是對於那個「家」,她不眷、不戀,甚至希望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與他們有任何的關連。 「姊姊或許沒見過現在的我,可是八、九年前的我,姊姊確定自個兒真的沒見過嗎?」 聞言,解慕真淡淡一笑,四兩撥千金地說道:「大家都知道,我幼時流連街頭,要不是老夫人宏恩,將我接進炎家,我哪裡有今日的安寢、安食,何姑娘的家世這般富貴昌盛,又怎是我們這種街上乞見得以見著的呢!」 她的心頭雖然對何風月的一言一行有著濃濃的疑問,可她卻選擇了不動聲色。 從方才的相談,她便知道何風月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說話行事傲氣太盛,卻沒有什麼城府。 「看來姊姊真的都不記得了。」 何風月歎息了一聲,菱唇兒往上勾起一抹笑,笑容雖然燦爛,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的溫度,接著她突然起身,步至解慕真的身後。 她彎身就耳地對著解慕真說道:「什麼人都不記得也不打緊,不如瞧瞧自個兒記不記得這個。」說完,她巧笑倩兮地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塊玉珮。 玉珮躺在她柔嫩白皙的手心上,更顯得通透碧綠,一眼就能讓人瞧出是一塊質地極佳的好玉。 當那塊碧玉映入解慕真的眼簾,原是波瀾不興的氣度驀地一震,神色微微變了變。 「姊姊還要說自己記不得嗎?」沒有漏看她異樣的表情,何風月絕豔的臉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問道。 瞧她那模樣,明擺著就是記得往事,這倒也符合娘親所言,這死丫頭三歲便能記事,極其聰穎。 這樣更好,倒省卻了她一番唇舌。 「記得與不記得,對小姐來說有那麼重要嗎?」迎著她的問題,解慕真淡淡的答道。 她與他們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素來已久,何風月既已知道她的身分,想來心中必是有所圖謀。 「自然重要!」鳳眉倏地一揚,何風月端著一身的雍容華貴,優雅地落坐,以喧賓奪主的氣勢,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對她說道:「姊姊也坐吧。」 解慕真依言坐下,也不動氣,倒想瞧瞧她的葫蘆裡頭到底賣著什麼藥。 兩人雖然名為姊妹,卻無一絲一毫的姊妹之情。 「姊姊應該還記得自己是何家兒女吧?」伸手,把玩著下人們奉上的茶盞,瞧著那似要通透的薄瓷,何風月心中的妒意驟起。 本以為幾年前將她趕了出去,她會過著悲慘的生活,沒想到她上輩子不知燒了什麼香,竟然被接進了炎家,還當起炎家少奶奶,過著這般錦衣玉食的生活。 一想到這層,何風月的眸光倏地閃過一絲妒意,但臉上那抹精心勾勒出的笑容,卻沒有少上半分。 「我以為我和何家已經毫無關連了。」早在她被扔出何家門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家、沒了親人。 所以當繆成載撿到她,問她姓啥名啥時,她便拋去了何姓,改從母姓,並且也改去了爹給她起的名字。 在她的心底兒,唯一的親人已死,何家的其他人便與她再無相干。 「姊姊這話倒說得生分了,咱們怎麼會沒有關連呢?」何風月淡淡的說道: 「你既然是何家的血脈,這血緣至親的關係可是怎麼樣也切不斷的,姊姊說是嗎?」 「我以為你們並不承認我是何家的血脈。」沒有否認她的說法,解慕真只是淡淡的譏道。 當年不就是她們趁著娘親重病、爹爹外出之時,隨意找來一名長工,汙他與她娘有染,而她便是那個孽種,心機惡毒的大夫人以此為由,不肯替她病重的娘找大夫。 甚至在她爹回府之後,口口聲聲說她並非何家的骨肉,是個孽種,漸漸的,爹忘了娘的溫良恭儉,也忘了她娘的真情摯愛,瞧著她的眼神開始染上了懷疑。 昔日的疼寵不再,對娘的輕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曾經將她娘擱在心窩尖上的男人,開始無視於她們母女倆的存在。 冷眼旁觀地任由大夫人不給她娘請大夫,也任由她娘被關在又濕又冷的柴房之中,纏身的病終至沉痾,再也不起。 娘死了,大夫人猶不解恨,她娘還屍骨未寒,便將還不足七歲的她趕了出去。 這樣的至親呵! 憶著宛若歷歷在目的往事,解慕真的心卻淡得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因為早已割捨,所以再不在乎。 「我們是不承認,但你好歹頂了何家小姐的名號活了七年,難道不該知恩圖報嗎?」 這話像根刺,硬生生地刺進瞭解慕真的心坎兒裡,原本被深埋在記憶之中亟欲忘卻的不堪過往,頓時如浪濤一般的洶湧而來。 知恩圖報? 這四個字,她竟也講得出口,望著何風月,她就像瞧著了何夫人那種睥睨不屑、高高在上的眼神,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呵! 「我娘枉死,我打小顛沛流離,亦差點枉死街頭,這個『恩』是該好好的報上一報了。」銀牙緊咬,那話便像是從她的嘴裡蹦出來似的,一字生硬過一字。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風月臉色一凜,顯然對於她言語之中所挾帶的怨恨很是不滿。 「我的意思是,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七歲小娃了,我不知道你今兒個來找我有什麼目的,但如果你以為我會心無怨恨的視你為妹妹,那麼你就想錯了。」 解慕真望向她,標緻的臉龐並不隱藏心中的怨與恨,這怨不單單只為了自己,也為了枉死的娘親。 「所以你是不可能讓我來做炎妙槐的側夫人了?」一語,道出了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雖然娘早就告訴過她解慕真興許還暗恨往事,只怕不肯,可是向來只要她何風月想要得到的東西,哪裡容得了旁人不肯。 「誰都可以,就你不行!」解慕真想也沒想的便說道。 方才幾句對談之中,心思靈巧通透的解慕真,早已經將何風月的性子給摸透了。 何風月在她娘的調教之下,自私的個性果真是更加的淋漓盡致了。 「難不成你真想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何風月傲然質問著,神情淨是理直氣壯。「你想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讓人知道你是如何的沒心沒肺,你想,炎家的主母還能容得下你這種女人?外頭人的議論紛紛又豈是你能承受得了的?」這番言語已是威脅。 在她的心中,並不覺得何家有任何對不起解慕真母女的地方。 正因為打心底認為解慕真就是一個野種,既然何家養了她這麼多年,那麼她便該知恩圖報,才是,所以她才會堂而皇之的前來索恩! 冷眼瞧著她那高傲的態度,解慕真冷冷地笑著,其實何家這幾年的景況她不是不知,爹懦弱無能,大夫人那目空一切的態度,早就把所有曾經與何家來往的相與都得罪光了。 何家剩下的,除了勉強撐著給外人瞧的場面之外,骨子裡只怕早就已經七零八落、搖搖欲墜了。 想到這見,她的心中霎時清明,也多少瞭解了何風月是為何而來了。 向來,媒人的嘴見是最不牢靠的,她讓那些媒人替炎妙槐尋找適合的妾室,風聲怕是也傳進了何夫人的耳中,以她那爭強好勝的性子,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瞧著她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 再加上何家如今搖搖欲墜的家業,所以她想讓她的女兒嫁進炎家做妾室,搞不好還圖謀著一旦嫁進來,便要想方設法地除掉她,那麼她女見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繼室,這樣一來,不旦何家的家業可以獲得炎家的幫助,又可以除掉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了。 好一個一箭雙雕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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