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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她又再給他一個吻。

  “真的很……”這一次他主動吻上她,溫柔又深刻,心底深處的火苗漸濃,開始向上竄起,逐漸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像是預告著靈欲的相遇。

  尹璿墨以額抵著她,用眼神詢問她要他繼續還是停下來,季元瓅紅著臉,雙臂攀上了他的頸項……

  晨曦從厚重遮光簾幔的縫隙偷溜進臥房。

  尹璿墨率先醒了過來,他眯著眼看著微亮的光芒,再轉頭看著身邊仍在熟睡的心愛女人,昨夜的甜蜜又重回心頭,原來醒來第一眼就能見到心上人的感覺是這樣愉悅。

  季元瓅的睡顏純真可愛,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觸著她密長的眼睫,她皺了皺眉,翻過身繼續睡。

  見狀,尹璿墨不再捉弄他,讓她好好補眠,只是他再怎麼不舍,還是得起床辦正事了。

  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走進浴室。

  站在蓮蓬頭下,任由水柱打在身上,他想起起床前的夢境,夢境清晰而真實,每個人物、每張臉,甚至每個神情、夢境的細節都清清楚楚,他知道那不是夢,反倒像是某一世的一生用畫面一幕幕帶過。就像地府有個望鄉台,每個去到地府的鬼魂都得上去看一看,望鄉臺上一生功過巨細靡遺,誰也逃不過。

  季元瓅的夢境是真實的,但也有些出入,就如不同人看一件事的角度也不盡相同,而那一世她以為他喝了毒酒後死了,其實他只是眼盲,並沒有死,不過她卻真的死了。

  他從來不知道長公主對他的執念會這樣強烈可怕,甚至由愛生恨,她以魂靈和魔波旬交換七世的詛咒,即使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讓他和季元瓅有個圓滿。

  第一世在長公主怨力最盛之際,她知道以他的法力只要曆了劫,不會拿她沒辦法,於是她侵入了已受了濁氣的碧血,濁邪兩氣本易相融,更何況彼時他受劫法力銳減,本以為即使碧血受濁還是有靈獸守著,護著季元瓅不成問題,可他卻沒料到神獸已染邪,成為凶獸,幻化成他的模樣,將與德王大婚的季元瓅困在火宅中燒死。

  直到那時候,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長公主做的好事。

  那一世他失去了深愛的女子,親手毀了碧血,人生至此,他只覺得活得意興闌珊,從此退隱江湖,隱姓埋名,尹氏族人也都以為他喝下毒酒時就已經死了。

  某日發現後世子孫有人執筆他的傳記,對於季元瓅的描述太過偏頗,誤謬甚多,他入夢去訓斥了他一頓,隔天他嚇得把部分撕毀,可惜那小子還來不及補上事實就早逝了。

  他想……天意如此吧?

  若非天意,季元瓅也不會被尹氏一族視為妖女,認為他的死都是因為她,可憐她還被尹氏子孫咒駡了幾百年,他和季元瓅這輩子也不至於如此辛苦。

  這一世是第七世,長公主詛咒的最後一世,他和季元瓅會如何他並不知道。

  尹璿墨想起昨天在公園遇見的那名男子,想來對方是位高人,他似乎知道他前世今生的所有事,甚至爺爺請高人施予的封印之術,只怕也是他解開的。

  想到自家爺爺他就一陣歎息,有時候愛之足以害之。

  他梳洗完、換好衣服後本想叫醒季元瓅,約她中午一塊吃飯,可看她睡得沉,他捨不得喚醒她,就改留了紙條在床頭櫃給她,要她醒來後再打給他。

  季元瓅幾乎是在他關上門的同一時間睜開眼,頓時覺得全身酸痛的程度仿佛回到十一歲那年為了鍛煉身體,每天運動一小時剛開始的那幾天,可不同的是,當時不會痛的地方,此時痛得特到厲害,還讓人羞於啟齒。

  她慢慢的坐起來。“嘶——痛啊!”她本想再躺回去,可床單上一角殷紅看得她又羞又尬尷,決定起來換床單。

  換好床單後,她進浴室盥洗,出來後她躺回床上,卻躺到一個堅硬像石頭的東西,她嚇得彈坐了起來。“是什麼?”她拿起來一看。“咦?這不是璿墨常戴的扳指,怎麼會在這裡?”

  她起身來到梳粧檯前,找了個小盒子收好,想著到時候連同雕像一併寄給他。

  從今以後,她和他……不會再見面了。

  當她正要把扳指放進盒子裡時,她原本靈活的眼神忽然變得呆滯,她拿出扳指緩緩的套入自己的手指,緩緩走下樓,步履飄忽得像是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神情木然得好似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

  尹璿墨離開季元瓅家後直接來到醫院探視外公,他一走進病房,就見尹家一家人都在。

  術後,黎老的復原情況十分良好,觀察後如果沒什麼變化,再一個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

  尹璿墨確定外公情況穩定後,便先行離開,要到樓下的辦公室拿些資料,尹道一見狀,也跟著步出病房,兩人一同進了電梯,卻都沉默無語。

  過了一會兒,尹道一先開口,“這幾天很忙?”

  尹璿墨明白無論他冋答忙或不忙,爺爺終究會把話題繞回他想問的事情上頭,至於爺爺想問什麼,他也很清楚,索性先給答案,“不忙,但有些違背意願的事就不勉強自己,有些明知道欲意為何的電話,也就不想回了。”

  “什麼意思?”

  自從那天他對朱海希把話挑明瞭說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醫院,可是她家人的戰鬥力顯然比她還強許多,老是藉由他們尹家的家族聚會之名,前來參一腳。

  “爺爺你知道的。”

  “我的電話你也不接、不回,你就不怕我有什麼要緊事找你?”尹道一不悅地道。

  “你所謂的要緊事是要我和朱家人吃飯,陪朱海希喝咖啡?或是你是要告訴我,你每隔十年會為朋友卜一卦,那個朋友就是季元瓅的爺爺?還是你要說你早就知道她活不過二十歲?”

  尹道一沉默了半晌,才道:“找間咖啡廳吧,看來有些事不得不跟你說清楚。”

  尹璿墨微微勾起嘴角,看來爺爺終於稍微妥協了。

  兩人來到醫院附近的咖啡廳,各自點了飲料後,尹璿墨便開門見山地道:“我總覺得你好像有很多事瞞著我,小的時候我可以用無論你做了什麼都是為我好來說服自己,但現在我都已經快三十了,你這樣的做法會讓我覺得我的人生不是屬於我的,因為我都沒有自行選擇的權利。”

  “有些事你無須知道。”

  “即使那是我的人生,本來就該由我自己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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