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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東俊,叔叔知道錯了,我是誠心誠意來請你幫東文的忙。”程國梁表情誠懇,“雖然他目前是代理董事長,但這段時間他也很努力在挽救集團形象和公司運作,只要給他機會,讓他在董事會上順利成為新任董事長,他才有更多的時間去為公司打拚:要是失去經營權,我們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徐東俊反駁:“還有程國珍。她既然有心為集團打拚,你們怎麼不讓她試試?你程國梁現在是過街老鼠,辭去董事長在我看來不是負責而是推卸責任,你又找了兒子來接手,還不是一樣都是你們的人。你以為社會大眾看不懂這是換湯不換藥的戲碼?”

  “但東文是真有心想挽回集團形象,國珍終究是嫁出去的,我們都無法預料她是不是在為她老公鋪路。展輝終歸是你爺爺一手建立起來的家族企業,你要讓一個外姓接手嗎?”程國梁打親情牌,“老實說,爺爺對你和東麗並不差,他還在時,每年過年都希望你們回家吃頓飯,你忍心讓展輝易主?”

  徐東俊笑兩聲。“有什麼好不忍心的?我又不姓程。”

  程國梁愣了數秒,無話可回。

  “你不姓程?”程東文鏡片後那雙長眸微微眯起,他勾唇諷笑,“你以為把姓氏改了就不是程家人?你不要忘了你爺爺姓程、你爸姓程,你叔叔姑姑都姓程,還有程東麗也姓程。”

  “也只有在這時候你們才承認我是程家人。不過很抱歉,我從不想成為程家人。”他傾身向前,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煙,取出文件袋裡的資料,將文字部分面著他們。“看看。”

  程東文湊近一看,愀然變色。程國梁跟著看過去,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

  “程國珍給你的?”先反應過來的程東文瞪著文件質問。“不必管是誰給我的。你只要想,我要是交出去,二審時,你身旁的前董事長大人會不會還能維持無罪判決?就算法官仍舊認為這些資料證據無法證明犯罪事實,社會大眾又將怎麼看待這案子?”

  他看看兩人,笑了笑,“剛剛誰跟我說了雪上加霜?這才是雪上加霜。”

  “是國珍給你的吧?她跟你是不是有過什麼協議,所以東西才在你手上?我千交代萬交代要她藏好這些文件,她把這些交給你,是要你拿來跟我們談條件嗎?”原以為只是打一場董事長爭奪戰,料不到還有這一出,被自己信任的親妹妹再反咬一口,程國梁相當激動。

  “是,我現在就是要跟你們談條件。”徐東俊理所當然的姿態,“我要你們在董事會上推舉程國珍,她順利當選,這份資料就能回到你們手中。”

  程國梁想也不想,急著開口:“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事後反侮,又把這文件交給相關單位!”

  徐東俊笑著,兩手一攤,道:“我何必拿石頭自砸腳?文件從我這裡交出去,我不也要被找去問話?搞不好我還要因為隱匿文件落得湮滅證據的罪名。”

  “東西不一定得從你這裡送出,你都能拿到它了,還會傻到讓人知道那是你交出的?不過……”程東文鏡片後的目光瞪著徐東俊,半晌,他森冷地開口:“你以為就這些資料能定什麼罪?社會大眾頂多再抵制一陣子,時間久了,人們就淡忘了,哪次爆發食安問題時,不都是鬧一陣子就沒事,所以我何必受你威脅?”

  “這怎麼是威脅?這是商量。要說威脅……”徐東俊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檔案,將音量放大。

  “我爸為你開了二十幾年的車,雖然在事業上幫不上你什麼,但對你也是盡責盡力。你兒子當年摔斷腿,他開車送他上下學還把他背進教室後才送我跟我妹去學校,放學送他回家還要把他背進他房間,哪個司機能做到這樣?小時候好歹我們也喊你一聲叔叔,你就這樣設計他?”

  “亞哲你誤會我了,我——”

  “我誤會你什麼?你在媒體前辯解,說負責人是我父親,他私自進貨的事你不知情。你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讓他背黑鍋,讓他因為受不了壓力和良心譴責而選擇結束生命。因為你的貪婪,毀了我們這個家,你還有臉說我誤會你?!”

  “不是這樣啦,亞哲,你聽我講,我是——”

  “我不要聽你辯解,你到現在還不肯認錯,你夜裡能安心睡覺嗎?你就不怕半夜睜眼看到我爸在床尾瞪著你?”

  “不是!亞哲你這樣講就沒意思,我——”

  “那要怎樣才有意思?當初不就是你以節稅名義好讓員工有更多福利這樣的理由要我爸當負責人的?我跟我媽勸他不要做人頭,他就是信任你,相信你是為了讓他能分紅』你是為了照顧他,才願意讓他掛名負責人。他那麼相信你,你居然這樣對他?!”

  “你相信我,他為我開車開了二十幾年,我是為了感謝他才找他當負責人。他不用工作只掛名就能分紅,這麼好的事不是誰都能遇上,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也不能否認這幾年他確實從公司這裡分了不少,我還聽他說他找了個房子要給你,幫你付了頭期款了,這麼好的——”

  “別跟我扯這些,那是他不知道你進口瘟豬、他不知道你還拿來製成各種加工食品進了全國民眾的肚子裡。他出事到現在-你給他上過香、道過歉沒有?”

  “亞哲,叔叔知道錯了,所以我會儘量補償你們。”

  “我們不需要補償,只要你跟檢調單位講清楚,承認你去過波蘭、承認是你親自去收購耶些瘟豬,你還我爸一個清白!”

  “我要是承認,被判刑也沒關係,可是民眾會抵制,我還有很多員工要養,不能不顧他們啊。”

  “那我照樣在你公開現身的地方舉抗議牌,接受各大媒體訪問,照樣在臉書上寫相關文章,直到你願意對枉會大眾澄清我爸只是人頭這件事。”

  錄音內容結束,一室寂靜。

  徐東俊收起手機,慢條斯理地開口:“這錄音檔清清楚楚,再加上文件裡那些出差簽呈、旅費報銷單等等,你們恐怕連董事席次都要失去,還選什麼董事長。”

  程家父子面色難看,久久說不出話。程東文先啟口:“你和巫亞哲聯手設計我爸,故意套他話再偷錄音?”

  “不愧是一家人。”老三程國珍懷疑他和李芳菲合謀,老二這家懷疑他和巫亞哲聯手。徐東俊一徑笑著,他點了根煙,吸兩口後,半眯起眼指指那袋文件裡附上的巫祥林畏罪自殺的相關剪報影本。“我不認識巫亞哲,只曾在報紙新聞上見過幾次。我不過是看不慣人家爸爸為你們賣命,你們卻是這樣回報的行徑,所以除了推舉程國珍之外,我還要你們登報向巫祥林家人道歉,日期是股東常會那天;當天我看到道歉啟事後,會議前,我會把錄音檔交給你們,程國珍要是順利成為新董事長,文件在會後交還給你們。”

  程國梁大概知道事情已無轉圜佘地,不再說話,神情委靡。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交給我們?萬一你出爾反爾呢?”程東文沉著眉眼。

  “那你們也只能摸摸鼻子認啦。”徐東俊聳肩。

  “這一天你等多久了?”程東文面罩寒霜,幾乎是咬牙地說:“搞垮我們就是你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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