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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一隻手慢慢地伸到了她面前,手指纖長,掌心上翡翠盈綠,正是水落!

  而這只手,又是那般熟悉。

  紀柔荑驚詫地抬眸,正午時分漫天的陽光下,周遭的一切就那樣的恍惚起來,幾疑不在人間。

  那是風寄晚,白袍輕逸、清傲風流的風寄晚。

  此時此刻,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不是真的,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因為她太過想念,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紀柔荑愣愣地望著面前的人,訥訥而不能言。

  風寄晚蹲下,檢查她的傷勢,被他手指一碰,左腳顫縮了一下,隨即彌漫起一股暖流。是他,真的是他……總在她最危難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人是他。他那麼真實的近在身邊,不是出於幻覺。

  “你扭到腳,骨頭錯位了。”風寄晚看著她,表情凝重,“我現在幫你醫治,會有一點疼,忍耐一下。”

  紀柔荑低聲說道:“十九天零四個時辰。”

  “什麼?”隨即又明瞭——她說的是他們分別了十九天零四個時辰。饒是冷漠如他,都不禁為之一悸,手中用力,“哢”的輕響,將錯骨歸位。紀柔荑卻沒有喊疼。

  “我背你回去,先把它拿好。”他把水落放入她手中,看見她緊緊抓住翡翠鳴笛,表情像個孩子一樣無依。

  風寄晚躊躇了一下,背起她向前行,紀柔荑柔柔地趴在他背上,不說話。

  這一條小巷寂寂,再無他人。

  “風寄晚。”紀柔荑輕輕喚道。

  “我在。”

  “沒什麼。”紀柔荑道,“我只是想叫叫你。”

  她在他背上,因此她沒有看見這一刹那風寄晚的表情,是何等的隱痛,與……哀傷。

  回到家中,奶媽不在,跟進來的紋兒說奶媽的媳婦突然發病,趕回去照看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打量風寄晚。風寄晚輕輕將她放到塌上,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紀柔荑播了搖頭。

  “那就好,你睡一覺醒來,應該就好得差不多了。傷得還不算嚴重。”風寄晚直起身,見她依舊睜著大眼睛,便道:“睡吧。”

  “我不想睡。”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我一覺睡醒,你就又不在了。”

  兩人就那樣都怔住,房間裡有股暗流起伏不定。

  紋兒咬了咬手指,靈敏如她,自是看出了風寄晚之于小姐而言的不同,難怪小姐和十五阿哥出去玩時都不見得開心,原來是這樣。於是識相地退了出去。當丫頭當了那麼多年,早就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在場,什麼時候絕對不能在場。

  風寄晚站了一會兒,道:“我要回去了……今天皇上回京,大小官員相干人等都去恭迎聖駕,我已經遲了。”

  “我回來時總覺得有人跟著我,那個人是不是你?”

  風寄晚的表情算是默認。

  紀柔荑又道:“如果不是有人搶我的東西,令我受傷,你是不是就不會現身?”

  風寄晚沒有回答。

  紀柔荑淒涼地一笑,“記不記得我第二次見到你時說的話?我說——風寄晚,你是魔鬼,永遠以最誘惑的姿態出現在最脆弱無助的人面前。被我說中了,你總是這樣,以一種冷漠的姿態來杜絕別人的幻想,但又不肯做得徹底。如果你今天不出現,你知道我是永遠不會主動去找你的,只要永不相見,時間一長,就什麼都淡掉了……可你為什麼要來?來了卻又要走。我見不到你的這些日子,雖然想念,但是心是平靜的,現在你來了,又救了我,再要離開,你讓我怎麼辦?風寄晚,我該怎麼辦?”

  風寄晚的跟角跳動了幾下,仍不說話。

  “你當初真不應該找上我,你不應該讓一個女子和你靠得如此相近,你明明知道那樣的距離容易讓人迷惑,而後沉淪。”

  “柔荑……”說了兩個字,覺得喉間澀澀,又歸複沉默無音。

  惟恐情深處,心淚盡濕衣。

  這女子如此哀豔絕倫,引得心亦為之悸痛,然而,依舊不敢伸手相抱。他多麼希望能夠抱住她,以溫柔以真實去撫乎那清秀眉眼上的淒涼,然而,不能夠,不能夠那樣做,他有他的顧慮和羈絆……

  紀柔荑等了許久,終於放棄,她往枕上一靠,閉上眼睛頹然道:“算了,我明白,有些事情你真的做不到。我們是一樣的人,既然性格這般相像,就該彼此憐惜。何必苦苦相逼?你走吧,萬歲爺這會快到宮門了。”

  房間裡靜靜地沒有聲音,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又遠去了。紀柔荑驀地扭頭回望,已不見風寄晚的身影。

  就這樣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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