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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是不是累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紀柔荑凝望著車窗外面,其實這條路她曾經走過,只不過那時是寒冬,樹木蕭索,而此時已是春季,百花燦爛。如果她記的沒有錯,再往西行數裡,就是那條河——風寄晚自小生長的地方。

  永琰順著她的目光也瞧向窗外,笑道:“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沒錯,前面不遠,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條河。你會不會騎馬?我下次帶你一起去打獵好不好?”

  騎馬?

  一笑間卻想起了那一夜,那個與風奇晚同乘一騎下山的寒夜,山間浮雲飄渺,早在當時她就知道那一刻必為永恆。而所謂的永恆,其實不過是一件事物最快的結束。

  “我不會騎馬。”

  水琰似乎也想起了他曾經見過風寄晚與她同乘一騎,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一時間車廂內很靜,紀柔荑討厭這種寧靜,便道:“十五阿哥,你想過要當皇帝嗎?”

  永琰怔了一下,回答道:“說不想是騙人的,但我更重視其他一些東西。歷來皇位之爭,都使得兄弟手足大傷和氣,我很不願意看見這種局面。如果皇阿瑪把皇位傳給我,那我就努力做個好皇帝,如果皇阿瑪認為其他兄弟比我更合適,我也會忠心地幫助他們。”

  紀柔荑有點感動,微微一笑道:“你若為帝,必是百姓之福。”

  “我若有皇阿瑪的十分之一,就很滿足了。”永琰望著她凝眸一笑,“柔荑,我很高興。”

  “哦?”

  “你問我這些,說明你開始關心起我的事了,我當然很高興。”

  紀柔荑將臉側了過去,淡淡地道:“也許只不過是因為我太無聊,無話找話說罷了。”

  “你總是口是心非,嘴上怎麼也不肯承認,我都習慣了。”永琰仍是很開心。紀柔荑在心中暗歎了一聲——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弄得不可收拾?她知道永琰對她的迷戀,並放任這種迷戀繼續下去。是她太過寂寞,所以將他當成了救命稻草,然而如果稻草承受不了重量沉下去,那她又情何以堪?

  正這樣默默的想著,窗外有人高聲叫道:“十五爺!十五爺,不好了——”

  “停車!”永琰探出頭去,只見一護衛快馬奔來,一個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十五爺,皇上回京了,就快抵達城門口了,請您速速去接駕!”

  永琰大驚,“皇阿瑪不是要明日才到的嗎?怎麼提前了一天?”

  “說是路上香妃娘娘染了風寒,所以趕著回京調養。”

  永琰想了一下,剛回頭,紀柔荑已看出他的心思,“你不用管我,快去接駕要緊。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讓車夫送你回家。”

  “不,車子你坐走,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難得的好天氣,我想在外面多走走。”

  “也好,我叫兩個護衛跟著保護你。”

  “不要。我不習慣被人跟著,你聽我一言,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我下車了。”說著走下車去,永琰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堅持,吩咐車夫啟程,馬車匆匆而去。

  紀柔荑直到馬車遠得看不見了,才把目光收回來,幸好此地已離家不算太遠,慢慢走回去,大概需要半個時辰。誰知她到了大街時才發現街上全是官兵,原來聖駕要路過此處,官府趕著戒嚴,周遭的所有百姓一律出來迎接,場景亂紛紛的。如此一來,只能走小路回家,比之大街的熱鬧紛雜,小路顯得冷冷清清,不見幾個人影。

  她一面走一面隨意看看,總覺得身後有人在偷偷跟著她,然而回頭望時,卻看不出有任何痕跡。也許是永琰不放心,還是派了手下來暗中護送她回家。一念至此,忍不住苦笑。

  前面忽然小跑來一個人,撞了她一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又匆匆地跑走了。

  紀柔荑起先沒留意,後來發覺不太對勁,伸手摸向腰間——錦囊不見了!一刹那間冷汗浸透了全身,連忙轉身叫道:“來人啊,快抓小偷啊!站住,把錦囊還給我……”

  那人見事情敗露,跑得更快,立馬消失在轉彎處。紀柔荑連忙追了上去,可她是一文弱女子,根本跑不快,雖一路叫喊,但路上沒什麼人,即使有人也是一臉麻木無動於衷地站著看熱鬧。

  “請你把錦囊還我,你要錢我可以給你,只要把錦囊還給我——唉呦!”腳下一磕,重重地摔倒在地,當下也顧不得疼痛,連忙爬起來,但才追幾步,左腳突然一陣鑽痛,頓時身子不穩重新摔到了地上。

  一時間頭髮披散,汗水進流,狼狽到了極點。

  想再站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手心被地上的碎石割了幾道口子,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一想到失去錦囊,失去囊中的翡翠鳴笛,心就無可抑制地酸痛了起來。

  上天為何這樣待她,這已是她最後僅有的一點回憶,也要徹底抹殺?

  雙手攏了攏散亂的頭髮,眼淚就那樣的流了下來。曾經無論怎麼哀傷她都不肯哭,不肯讓自己顯得脆弱無依,然而只要事情相關到風寄晚,掉眼淚就好像成了件很容易的事情。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致命弱點,風寄晚,是不是就是她的死結?

  紀柔荑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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