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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書生止步,忽地扭頭,一雙眼睛燦若流星,看得在場幾人都是一愣——先前怎未發覺,此人竟是如此氣勢迫人!

  錢萃玉扶著樓梯扶手悠悠而下,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大家都能聽得到: “這裡是以文會友,不是以武會友,不要搞錯地方。”

  “是,二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錢寶兒滿不在乎地眨眨眼睛,沖那書生道, ”不過,這位兄台你確定你沒搞錯地方?一直以來只聽說有露巧藏拙的,你倒好,揚短避長,放著這麼好的武功不用,跑這來比文?”

  書生揚著眉道:“誰說我是來這比文的?”

  “那你來這幹嗎?”

  “睡覺。”

  錢寶兒一聽,樂了,“你哪不好睡,偏偏跑這來睡覺?”

  書生拍拍身上的舊衣,聲音無限感慨:“我身無分文,即無錢買米又無錢住店,正逢此處提供糕點軟座,聊勝於無。”

  臨淵、羨魚兩個侍婢頓時心中暗叫糟糕,這不擺明瞭心存蔑視嗎?只怕二小姐那兒要發火。果然,再回頭看,錢萃玉的臉已經陰沉得不行了。只聽她冷冷地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臨淵小聲道:“他叫殷桑。”每日都是由她登記來客名單,自是曉得他的名字。

  “殷桑是嗎?”錢萃玉略作思索,唇邊的冷笑更濃,”你第一日交的是首《無聊詩》:『無聊複無聊,無聊何其多。紅樓比才子,韶華擲蹉跎。'第二日掃換做了《無趣詩》,第三日是《無畏詩》,第四日是《無心詩》,第五日是《無奈詩》,我沒記錯吧?”

  書生目光閃爍,笑了笑道:“不錯。人道錢二小姐過目不忘記憶超凡,果然如此。沒想到區區幾首不入流的打油詩你竟也能記得如此清楚,並且順序一日不差,佩服佩服。”

  “今天又是什麼?無賴、無愧、無故還是無意?”錢萃玉伸手,身後兩侍婢立刻從大堆文稿中好一番搗騰,才找出這位殷桑老兄今天所交的稿子。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哭怒哀悲皆不可。

  錢萃玉只看了一眼,便將那張紙撕了個粉碎,怒聲道:“你竟敢如此諷刺我!”

  臨淵推推羨魚,“什麼意思?”

  羨魚搖了搖頭,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那句話怎的就惹火了二小姐。

  於是臨淵便求助於三小姐,錢寶兒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哭怒哀悲,所差一個笑字。其他皆不可,說明剩下的那樣就可以。”

  臨淵驚叫出聲:“那不就是『可笑』嗎?”

  錢寶兒歎了口氣道:“好一個哭怒哀悲皆不可,二姐這回氣得夠嗆,看這狂妄書生如何收場。”

  狂妄書生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錢萃玉,不知為何,在他深如海水般的目光下,錢萃玉竟無來由地覺得一陣心慌。

  可惡!這個人,竟然敢如此諷刺她!實在可惡!

  當即轉身,走至最近的那張桌前提筆刷刷刷寫了幾行字,然後將筆一扔,以眼睨他,大有示威之意。

  羨魚好奇地將頭湊過去,念道:“殷生妄也耳!戀新不念舊,殘文語中傷,滔滔罪昭著,浩浩行輕狂。終有自食果,畏影跡浮光。窮山水出處,獨他名為桑。”

  這這這這又是什麼?完全看不懂!

  那邊錢寶兒已拍手哈哈大笑起來,“不念舊惡,惡語中傷,罪惡昭著,自食惡果,畏影惡跡,窮山惡水。你給我二姐六個無字,她就還你六個惡字。”

  錢萃玉冷冷地道:“不,是七個!”她再度提筆,在詩前寫了大大的三個字——“可惡詩”。

  段桑沉默半晌,鼓起掌來,“好,好一首可惡詩!人稱天下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錢萃玉瞥他一眼,滿臉不屑之色。

  殷桑卻又朗笑道:“我本來的確是來這混吃混喝的,不過主人如此高才,倒讓我起了景仰之意。紅樓文試是嗎?就請出題吧。”

  錢寶兒咬唇嘻嘻笑道:“怎麼,你要挑戰我姐姐?”

  “聊勝於無。”

  又是一個無字!可惡,這書生竟敢如此小瞧於她!錢萃玉雲袖一揮,怒聲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何本事!”

  廳中的人還沒散盡,剩下的幾人一聽說這書生要挑戰錢二小姐,當下也不走了,各個在案旁坐下看好戲。臨淵、羨魚連忙整理出兩張青玉案來,以供兩人比試。正在擺棋盤時,殷桑忽然道:“且慢。”

  錢萃玉回身道:“怎麼?你要認輸了?”

  殷桑微微一笑,“可是要琴棋書畫皆比嗎?”

  “當然。”

  “棋我放棄。”

  錢萃玉一怔,“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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