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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卞胥接口道:“而你果然沉不住氣,出現了。但是你還是留了一手,假扮成了黑衣人,迦洛沒能攔下你。”

  “但是你我相交二十年,何等熟悉,即使你以黑巾蒙臉,我又豈會辨認不出?”迦洛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悲哀,“事後你再以柳舒眉進屋來時,我希望你能夠坦白以告,但是你沒有。”

  “所以你就故意說你看出那人是卞胥,以此來降低我的防備和戒心?”

  “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迦洛直視著柳舒眉,目光如水,“只要你就此收手,甚至今晚不要尾隨卞胥來此企圖殺他,我們沒有證據,這件事即成疑案。你,還是碧瀾山莊的少主。”

  柳舒眉苦笑了一下:“但我還是中計了,還是來了,還是親口說出了一切計劃和罪行。”

  “是的,事到如今,你逃不掉了。”

  柳舒眉低歎道:“很多年前慕楓就曾說過,我們三個中你最具智慧,我當時並不服氣,我覺得你能做到的,我也同樣能夠。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他說的是對的。我的確不如你,此次交手就足以證明。”

  “這次識穿你的人不是我。”迦洛看上去並不比柳舒眉好受,“你知道我有個很大的弱點,我從不懷疑我的朋友,更何況這個朋友是你。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懷疑到你身上去。”

  柳舒眉抬眉,看到了卞胥,這個身穿青衫的少年,荏弱的風一吹就能飄走,然而就是他,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使一切功虧一簣!

  “是你?”

  “是我。”卞胥的臉上沒有表情,“是我第一個認出了你的真面目,是我讓師父去找隨歌救下他,是我設計了今晚的請君如甕之計,是我告訴迦洛讓他配合我演這齣戲,也是我假裝中毒引你把事實一點點的說出來。一切都是我幹的。”

  柳舒眉不怒反笑,大笑道:“好,我真是看走眼了,你真是個人物!”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說?我還能說些什麼?誰不知道——”說到一半,柳舒眉突然縱身一撲,一把扣住了卞胥的咽喉。

  迦洛急聲道:“柳兄,切勿一錯再錯!”

  卞胥雖被他所擒,卻面不改色:“柳舒眉,你逃不掉的,你身份已經曝光,當朝皇帝,和風丞相都不會放過你,即使你殺了我,也不能改變這一切!”

  柳舒眉瘋笑道:“是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毀了,包括我的黃金眼,我們柳家的碧瀾綢莊,通通都毀在了你這小子的手裡!我若死了,你也休想活!”說著手上用力,就欲將卞胥擊斃掌下。

  迦洛高聲吟道:“慕葉流雲,鴻飛處,自有啼金。攜三成任性,七分頑劣,狂歌笑我行。莫將從容顧,詩酒嘯生平!”

  柳舒眉整個人一顫,所有的動作止於一刹那。

  迦洛沉聲道:“你我曾在青硯臺結義,今生今世,永遠是好朋友。”

  “是,我們是好朋友。”柳舒眉的目光開始飄的很遠。

  “十六歲時,關東一行,途經青峰嶺,我為關東四霸所困,是你捨命救我出來,為此你挨了他們三刀,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個月才能行走。”

  柳舒眉的眉毛慢慢擰在了一起。

  “十八歲時,我們第一次去西域,在沙漠上迷了路找不到水源。你把最後一壺水留給了我和慕楓,自己連夜策馬離開。靠著那壺水,我們支持到了商旅經過。而等我們找到你時,你已虛脫的不成人形了。”

  柳舒眉沒有說話。

  “冀周達殷三城叛亂之事,你明知我的行為是在破壞黃金眼精心策劃了十年的計劃,可你還是選擇幫我,殷桑派了殺手殺我,也被你暗中攔下。”

  “不要說了!”柳舒眉大喝一聲,“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迦洛看著他,眼眸深深,一直看到他的心裡去:“舒眉,我們是朋友,是曾經患難於共生死相同的朋友啊!你為什麼會是黃金眼的頭腦之一?你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崎嶇的路走?你本可以過的很好,你富甲一方,名動天下,你本來可以過的很好很好……”

  “你也曾是侯爺之子,曾榮寵一時,你又為什麼要放棄那樣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寧可遊走天下飽經風霜?又為什麼甘願捨棄傾國之資自己落魄的連個住所都沒有?”柳舒眉搖了搖頭,低聲道,“你應該懂的,你應該懂的迦洛,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信仰,你要的信仰是自由,我要的是報仇!”

  “報仇?”

  “我不姓柳,我複姓慕容,先祖慕容皝,是大燕國的皇帝。這天下本是我們家的,你現在明白了嗎?”

  迦洛和卞胥都怔了一下,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我們慕容一脈大都死於戰亂,到了我這一代,僅剩下我一個人。先父臨終有言,一定要復興燕國,身為家族最後一個子孫我別無選擇。”柳舒眉的眼中淚光閃爍,“迦洛,我別無選擇。”

  兩人相對而視,竟是悲然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柳舒眉忽然鬆開手放了卞胥:“罷了罷了,你說的對,我何苦一錯再錯,你走吧。”

  卞胥回轉身看著他,眼眸幽黑。柳舒眉盯著那雙黑眼睛,道:“卞胥,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絕頂深不可測的人,輸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說完微微一笑,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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