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揚州招親狀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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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夢姑娘有所不知,招賢莊在江湖中的人脈分佈甚廣,莊主如若在莊門上掛起招魂燈,不出三日,江湖好友們必會紛至遝來憑弔我那侄兒,莊主就是不願勞師動眾,唯恐親友們不遠萬里而至,旅途過於勞累,故而不掛那一盞『招魂』!」 廣英傑是詐死逃婚,他們幾個心知肚明,果真在自家門前懸掛上那玩意兒,一些不知情的親朋好友必會急速趕來,到時如若假戲真做了,他們可該如何收場? 情夢倒是聽出了二莊主言中的顧慮,不由地幽幽一歎,皺眉望向大莊主,問道:「十八年前,我的母親曾仗義出手救過莊主一家三十餘口,也就在那時,兩家訂下了婚約,老爺子可還記得當年,您是怎麼對我母親承諾的?」 當年四面楚歌的廣招賢,正因朱雀宮的仗義相助,才人模人樣地活了下來,又有了如今的風光。飲水思源,他怎可背信忘義,退了這門當年廣家哭著、跪著、求著得來的婚事? 廣招賢有些愧疚地垂下了頭,期期艾艾答不上話。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日朱雀宮如若有難,我廣招賢敢不竭智殫忠,粉身碎骨以報宮主!」情夢一字一句念出了他當年許下的諾言。 廣招賢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依舊不吭聲。 情夢看著那顆低垂的腦袋,目光漸漸凝了霜,語聲卻越發輕柔:「老爺子,情夢再問您一句,您那大兒子廣英傑是真的已死嗎?」 聞言,廣招賢渾身一顫。今晨,他聽人通報得知這位朱雀宮宮主正在趕往揚州的途中時,就已命眾家奴于正午時分護送大公子出城,暫避風頭。當然,所謂的招賢莊少莊主染疾不治而亡是假,小兒子廣英雄過繼于拜把兄弟也是假。這一切假像只為蒙蔽一人,此人正是朱雀宮宮主情夢!以便達到取消婚約,兩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最終目的!但這個事實,他是死也不能說出口的。於是,他緩緩點了點頭,目光閃爍仍不敢直視她。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廣招賢,本宮要見見你那大兒子!」由一開始尊稱一聲「老爺子」到此刻直呼「廣招賢」,情夢是對其寒透了心! 「宮主,我那侄兒的屍身早已入土為安,你難不成要刨了我侄兒的墳,令他死亦不得安寧?」二莊主索性把話挑明瞭講,「我大哥是不想令你太難堪,才一再容忍你的咄咄逼人,而你則一味地在這裡無理取鬧,不知收斂!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勸你還是換了這身喜袍,儘早回你那朱雀宮去!免得再賴在這兒自討沒趣!」 鬥勺在旁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氣得是一個指頭戳到于榮焉的鼻子上,破口大駡:「你們這班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欺軟怕硬的下三濫!平日裡忙著來巴結我家宮主,恨不得宮主早日嫁入招賢莊,以便結合朱雀宮的勢力來抬高你們在武林中的地位。如今,朱雀宮大難臨頭,你們非但不聞不問,還急著要取消婚約,與宮主劃清界線,獨善其身!你們……你們簡直是狗屁不如!」 一番話罵得這班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憋了一肚子的火,卻找不到還擊的話來。因為,鬥勺說的全是事實。 「罷了!」 情夢沖著氣憤不已的右護法微微擺手,眸光幽冷地瞅著這班「前輩」們,不溫不火地說道:「今日當家們的一言一行,倒令本宮認清了許多事。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招賢莊退了朱雀宮的這門親事,來日必會追悔莫及!」說著,她將頭戴的那頂鳳冠摘下,一把摔至招賢莊的門檻上,抬手理了理一頭秀髮,任那縷縷烏黑柔亮的髮絲自然垂下。這番動作,眾人看得又是一呆,她更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今日,本宮可不是空手而來的,本宮給諸位帶了件禮物來,現擱在轎中,諸位記得去拿就是了。」言罷,轉身就走。 鬥勺沖這班人重重哼了一聲,「萬事勸爾休瞞昧,舉頭三尺有神明!諸位可不要把你們的英傑少莊主往絕路上送啊!」拂一拂衣袖,亦轉身便走。 招賢莊這些個大人物一聽他這話,不由地面面相覷,暗暗嘀咕:難不成他已知曉了什麼? 各自忐忑不安之際,莊主夫人已快步上前,掀開了那頂花轎的門簾,往裡一看,她驚得是魂飛魄散—— 「天哪!英傑!是英傑!大當家的,快!快來看!這孩子是怎麼了?」一聲驚呼,一個個便嚇得魂不附體,手足失措地上前忙活起來。 當這些人七手八腳把廣英傑從花轎內抬出來時,情夢與鬥勺已快步消失在這條街的盡頭…… 轉出城東這條街,往左穿走一個胡同,就到了揚州最繁華的一條街。青石板鋪墊的街道兩側,店鋪林立,酒樓飯館、錢莊當鋪、勾欄客棧,一股腦兒全擠在了這條街上。 時已近酉,傍晚將至,是該尋個地頭落下腳來歇一歇了。 鬥勺往街道兩側略一打量,指著左前方一家名為「如歸」的客棧,問道:「宮主,咱們今晚就在這客棧內借住一宿,歇一歇腳,可好?」 見主子點頭應允了,他忙大步邁向那家客棧。 情夢施施然跟在他身後,看他踩得重重的腳步,頸部肌肉明顯緊繃著,心知這位右護法顯然是餘怒未消,心中依然憤憤不平。要讓平素裡行事謹慎冷靜、忍耐力極強的他發那麼大的火,實不簡單啊! 其實,這趟揚州行,她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可今日真個兒見識了那班見風轉舵、背信棄義之徒的嘴臉,想不發火都難! 主僕二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地行至與如歸客棧為鄰的一間酒樓門前時,突然聽到酒樓內一陣喧嘩,隱隱還夾雜著「乒哩乓啷」翻桌子、摔碗碟的巨響,緊接著二樓臨街的窗戶內似拋繡球般拋出一人來。 情夢稍稍仰起頭,就見被拋出窗外的那個人正對著她的頭頂正上方急速跌下來,她一驚,忙敏捷地旋足往後退開一步,那人的一片衣角擦過她的鼻尖兒,「砰」的一聲重重跌在了地上。一名堂官從拋人的那個窗口探出頭來,朝著底下啐了口唾沫,哼了一句:「窮鬼,下次記得帶足了銀子再來喝酒,『醉八仙』可不是給你這軟骨頭酒蟲賒賬的地方!」話落,「砰」的一聲關了窗。 街上幾個店鋪的店家、夥計湊熱鬧地圍上前一看,紛紛指著伏臥在地、蓬頭垢面、一身狼狽的那個醉鬼,譏笑聲此起彼伏。 「……這酒蟲數今兒個膽子最大,居然跑到『醉八仙』討酒喝……」 「……這廝天天泡在酒缸裡,依我看他是醉糊塗了,揚州城最有名的『醉八仙』豈是他這下等人撒酒瘋的地方?」 「……啐!不學無術、不務正業,酒鬼一個,遲早會被酒給勾了小命!」 看不出這酒鬼在揚州城還蠻有名氣的——臭名昭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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