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點石成金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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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居然在她心中播下仇恨的種子,不止一次地欺騙利用她!父愛對於她來說是一種奢求!痛心疾首之餘,她已無話可說,默默擦乾淚水,默默轉身欲走,耳邊卻聽得父親陰冷的話語:「他不會來了,你那枚相思扣已成功地將他擋在蒼龍門外!你就老實待在這裡等著看為父翻手作雲覆手雨!」言罷,往她腳下丟來一物,那是一枚沾滿猩紅血色的相思扣! 染血的一份相思——無望的情感! 顫手將它撿起,她眼角突然沁出一滴血珠,心口仿佛被掏空了,陰寒的風灌了進去。她抱著劇顫的身子緩緩蹲下,那顆裹血的淚珠沿蒼白的臉頰滑落,啪嗒滴在緊攥手中的那枚相思扣上,與他的血融合在一起,滿目血染的悲傷!她蜷著身子,哽咽聲悶在喉嚨裡,如泣如咽的淒切悲沉! 幡然悔悟的是她,追悔莫及的是她,這世上可有悔藥?哪怕以命去換,她也願意! 「相爺!不好了!人鏡大人、人鏡大人來了!」 猝然闖入營帳的話語如電光劈開層層烏雲,如兗面色驟變,如意猛然抬頭,流淚的眸中迸出驚人的亮彩! 第四章 殲奸臣斷青絲 有風自東而來,吹散嫋嫋霧氣。晨露未,校場北面一處高粱地裡新抽的嫩稈葉尖上掛了點點晶瑩的露珠。 高粱叢簌簌抖動,魚貫走出七個人! 如兗出了營帳,順著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高粱地裡冷不丁冒出的七道人影,引得校場內一片譁然之聲,眾將士踮足翹首,爭相去看人鏡大人帶來的人選,那六個布衣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像是剛從炭堆裡鑽出來,個個臉上黑不溜秋,蓬亂的頭髮上還沾了些高粱稈子的碎屑,模樣兒是夠狼狽的,可瞅著他們昂首挺胸闊步走來的神態卻像是穿著世上最華貴最好看的衣飾,正得意地沖人顯擺!待他們走近些,眾人才瞧清那一張張黑炭似的臉上居然還帶著笑,居然還笑得挺神氣! 如兗有些發怔地看著領頭走來的那一個,瞧瞧,人家邁的是醉八仙飄飄然若騰雲駕霧的步態,足不沾地連打幾個趔趄居然還倒不下去,「飄」得近些,一股子清冽酒香便撲鼻而來,聞那味兒就讓人有幾分醉意,敢情他今兒是整個人都掉到酒缸子裡泡了個透?「飄」到中途打了幾個旋,好歹是分清了東南西北,再走個「蛇」字步繞好幾個彎才到了如兗面前,一開口,滿嘴癲笑挾著醇濃酒氣就把個宰相熏得臉發黑,這還不嫌夠,他一上來就把右胳膊往宰相肩上一掛,勒著人的脖子,扯著人頷下濃密的黑髯,眯著眼睛問:「你小子啥時偷了別人的鬍子粘自個嘴上的?小樣兒的還與爺爺我裝威風,嗝……粘得咋這麼牢?」 被他拔了幾根鬍子,如兗半邊臉發青半邊臉又充血漲得通紅,那表情說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你發什麼瘋?堂堂一品大員跟酒瘋子似的,還敢出來丟人現眼!」他一把拽回自個的黑須,拉著那酒瘋子走到校場東邊搭的彩棚裡頭,見了皇上就告狀,「皇上,這個一品縣令醉了酒,連老夫都認不得了,還是趕緊讓他回去歇著……」 「哪個說我醉了?我這不清醒著嗎?」東方天寶兩手拍蒼蠅似的往如兗臉上一拍,回他一句,「你不就是那白臉奸雄曹操老賊唄,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得,這位喝了酒撒癲撒得是夠厲害,那話兒也夠損的! 臉上又挨倆鍋巴,如兗氣得眼裡頭都冒了血絲,表情更加陰沉恐怖!「來人!」他猝然沖彩棚裡一名將士喝令,「快將這酒瘋子逐出此地!」今日不同以往,在皇上面前,他全然沒了老實人受委屈的惺惺之態,皇上尚未發話,他竟擅自做主下達命令去驅逐一個同樣官居一品的大臣! 彩棚裡服侍帝王的太監臉色大變,惶恐不安,兵部派來擔當守備職責的禁軍將士卻應聲而出,持刀向醉酒的人鏡大人大步走去。 神龍天子此時終於發話了:「無憂醉酒錯在朕,是朕賜了他一壺珍釀二十年的女兒紅,才令他醉到今日。常言道『宰相肚裡能撐船』,如愛卿不必與同僚計較太多,看在朕的面子上,你與他免傷和氣!」 持刀上前的將士聽了皇上的話,足下微微一頓,目光轉向如兗,見他擺了手,這些將士才封刀入鞘,退了下去。 「皇上過於仁慈,對臣子未必是件好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便不成方圓!此人今日不僅醉酒失態,身負皇命還姍姍來遲,分明不把皇上放在眼裡!臣可以大度些饒了他這一遭,但皇上不可以輕恕一個藐視國法的狂妄之徒!」如兗伸手戳指著死對頭的鼻尖,淨挑一些冠冕堂皇的詞兒來扣人一頂罪帽。 三年前宰相党逼迫當今天子與忠臣反戈的一幕情形似乎又在重演,東方天寶今日卻不像當年那般沉默,雖由著如兗指了自個的鼻子數落些莫須有的罪名,他卻放聲一笑,笑得似癲似狂,「本官來遲些又如何?皇上捺得住性子等下去,你卻耐不住性子了?趕著投胎也沒這等急法!」 如兗臉色一變,萬萬不曾料到這人今日竟真個與他狂到了底!是借酒壯了膽色,還是有恃無恐?與三年前不同的是,眼下他確實看不穿此人的心思,一時竟有些猶豫了。 神龍天子看了看宰相閃爍不定的眼神,微微一笑,從擺滿了瓊漿佳餚、瓜果糕點的花梨長桌上挑來一個蘋果,擱手裡頭拋接幾下,和顏悅色地與臣子們商量著:「今日東門競技,要罰也得罰些能讓在場眾將士長長見識的技藝絕活。這樣吧,朕來頂著這蘋果,無憂若能在三丈開外準確無誤地射中朕頂在頭上的這顆小小的蘋果,醉酒遲來之事就此作罷,國丈與無憂各自領出人選上場競技,如何?」說著,緩緩抬手,作勢欲把蘋果往自個頭上頂。 彩棚裡坐著的大臣們面色各異,只有少數幾個失聲驚呼,隨侍太監們惶惶跪下勸阻,圍在校場四周的眾將士見狀,卻把視線轉向宰相,看情形,禁軍竟是依著宰相的臉色行事,宰相沒有任何指示,他們便不敢妄動。 如兗目光微閃,居然躬身答:「臣謹遵皇上之意!」皇上自個願冒這個險,他只須在旁推波助瀾,看那死對頭一隻殘手如何開得了弓,即便拉開了弓,若是傷了皇上,他便以護駕為由當場射殺此人!若是未傷及皇上,這癲狂之徒敢向皇上頭戴的皇冠出箭,也可治他一個忤逆犯上、意圖弑君的罪名,將他斬首示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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