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點石成金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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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從軀殼中抽離,她倒在他懷裡,軟綿了的豔唇裡仍吐出似嗔似噥的兩個音。 他靠著牆壁支撐住她,如笑如歎:「歇息一陣吧,宮城裡你是去不得的!」 雨楓話不多,心思卻如少女般細膩,默默地上前將昏迷在大哥懷中的女子攙扶到一旁,子勳亦是一言不發地上前幫主子接上脫臼的腕骨。 腕骨再次承受銳痛,他悶哼一聲,靠牆微仰了頭,目光穿出窗外—— 夜色將近拂曉天! 破曉時分,濃霧蔽障。 皇城裡百戶人家推開窗,未聞雄雞打鳴,先聞得相爺府中一陣雞飛狗跳。 大清早,相爺府又鬧騰得慌,「唏聿聿」的馬嘶伴著驚叫怒駡的嘈雜聲浪從後院馬廄裡頭傳出,如兗的寶貝兒子如燦率著一撥侍衛正在那裡忙得不可開交。 「這可惡的畜生,快拿繩套來,把它套結實!」 如燦持著馬鞭沖手下一撥人頤指氣使,馬廄裡又是一番鬧猛場面——十幾名侍衛手持繩套、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沖一匹拴在木樁上的火紅烈馬圍攏過去,瞅准了空隙把繩套一丟,套牢了馬脖子,十幾人拔河似的猛力拽緊繩索,等少主人登鞍跨坐馬背,鞭子還沒揮到馬臀上,這匹馬已人立而起,前蹄一踹,拽拉著繩索的十幾個人一整串地倒下去,跨上馬背的那位也從馬屁股後頭載溜下去,跌了個狗啃屎,哼哼唧唧地爬起來,頂著腦門上腫起的大包,發出一陣狂笑,「好馬!人鏡大人的坐騎性子夠烈!比青樓最辣的娘們那勁道還足,騎了它可夠爽!」 花蝴蝶不改輕浮浪蕩的本色,三句話不離老本行,「烈馬好尥,本公子綁來這赤兔,霸王硬上弓不成,換個法子,拿酒來!把它灌醉了,軟成泥團乖乖趴下了,本公子再來騎個爽快!」聽聽,奢侈糜爛的朱門裡頭怎的淨出這等荒唐人荒唐事? 沒等大公子變著法地瞎折騰,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急來通報:「公子,探子那邊傳回消息,相爺的死對頭已從人鏡府出來了,正領著六個布衣往東門方向走。」 「東方弼宏這個老傢伙還容得門下子孫出去胡鬧?」如燦收斂輕浮之色,眼神變得如親爹一樣陰狠,「幸虧爹他老人家留了一手,早早交代禁軍調來一隊人馬由我指揮。人鏡大人想去校場?本公子偏要堵了他的路!來人哪——」放聲一喊,相爺府內突然冒出一隊披戴盔甲、手持武器的士兵,整齊列隊聽候指令。 如燦高舉皇后娘娘所賜的一枚落了朱印的權符,「眾將士聽令!」 士兵齊刷刷跪下聽令。 如燦神氣地舉著權符,蓄足了將軍般的氣勢,一開口……「汪汪、汪汪汪汪——」 你爺爺的,這看門狗啥時不叫,偏挑這節骨眼狂吠不止,惹得人心神不寧!如燦遠遠瞧著自家養的兩隻凶犬撞了邪似的往主人這邊逃來,一路嗚嗚哀叫。 「嚎你爺爺的喪!」如燦罵罵咧咧,抬起一腳踹飛當先跑來的一隻犬,可憐的忠犬被主人一腳在地上連翻幾個滾,另一隻犬倒退著縮到了角落裡,眼裡頭水汪汪的,四肢發抖。如燦定睛一看,這只犬的臉上竟也帶了表情,狗臉上滿是驚懼畏縮之色。 看門的凶犬咋扮成了兔崽子的德行?他瞧著怪新鮮,咧了嘴剛要發笑,眼前忽有黑影閃過,一陣怪風旋來,挾一股迅猛的力量推壓在他肩頭,整個人受力往後倒了下去,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眼前金星飛舞,恍惚看到那道黑影迅速壓下來,他的頸項一陣劇痛,喉頭竟被人死死咬住,被痛感一刺激,眼前清晰地呈現了一對狼般凶野的烏眸,心下駭然,扭動身子試圖掙扎,小腹卻被猛力頂了一下,痛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在場的士兵、侍衛、僕從尚未反應過來,只聽馬廄中那匹赤兔烈馬揚蹄長嘶一聲,背上負了兩個人,掙脫韁繩狂奔而去,眾人眼中只捕捉到伏於馬背的一抹嬌小背影披散了烏黑的長髮,發縷於風中狂野飛揚…… 如兗只怕連做夢也不曾料到交代兒子辦的事,中途竟會橫生枝節! 相爺府的一隊伏兵無法及時趕到,東方天寶率領神龍奇兵一路暢達地通過蒼龍門街,到達宮城東門——蒼龍門時,意外地被另一撥人攔了路。 攔路的其實只有一個人—— 一個宮中太監,當道跪在那裡,雙手高高捧舉一物。 東方天寶走近了,看到太監手中所舉之物,原本蒼白的臉色竟泛了灰敗之色,再難前進一步!他極其緩慢地伸手撚起太監手中之物,小小的一物撚入手中卻如同感受了千斤重的分量,手已顫得如一片即將凋零的瑟瑟秋葉,尚未癒合的腕骨無力地垂下,纏腕的杏黃絲帕上再次泛開血漬,血珠沿垂下的指尖滴落在一枚由根根青絲編織的相思扣上,濡染了一片刺目的猩紅。 「……如意。」 伊人手挽青絲編織相思扣那一幕情形猶記腦海,撚入手中的相思扣卻化作了纏骨鎖心的絲絲怨念,刀刃般剜在心頭,銳痛由心口蔓延出來,他閉目微歎,相思扣「啪」地落下。 驚呼聲倏起,六個布衣紛紛搶上前去,接住他猝然倒下的身子,意識漸漸模糊,耳畔猶能聽得東門校場那邊敲響了鐘鼓之聲。 洪鐘驚鼓衝開晨霧,直達九霄! 鐘鼓之聲響起時,東門校場人聲鼎沸,宮城內卻異常寂靜。 晨風捎來點點柳絮,吹過朱窗繡簾,在永甯宮靜謐的空氣中飄浮。 攤開瑩潔的手心,接入幾點白絨絨的柳絮,攏指一撚,搓成細末棄入塵中,小巧的櫻唇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如意看著鏡中牡丹妝容,身側宮娥一雙巧手淡掃娘娘的娥眉,薄施粉黛,挽宮髻戴鳳冠,披以錦色罩紗,綴以珠光寶氣,容光煥發的皇后娘娘越發顯得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太後坐在一旁,看著這位皇后梳妝後的儀容,精緻得如同金玉裹成的一尊端莊塑像,擺在那裡,少了鮮活之氣,與這華麗的宮殿般死氣沉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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