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點石成金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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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慣了父輩在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慧黠而純真的女孩愛極了他那雙水鏡般澄澈的眼睛。 「水鏡」裡一直一直蕩漾著伊人燦若春花的笑靨,那時的他總以為自己可以在她的笑靨中久久凝眸,直至天荒地老! 晚風習習,風中飄動的髮絲迷蒙了窗前人兒的目光,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梳發束冠了,他總是這樣散開長髮,習慣地在等她來挽住兩個人的髮絲固執地打上死結,結髮呵……慧黠如她,竟也有如此癡頑固執的一面,總是不厭其煩地把兩個人的髮絲打上許多個死結,而後忍著痛等他親手扯斷髮絲,離去。如此反復,固執之中竟也透出幾分偏激!而今,斷了的發,不知遺落何處? 他拂開飄動在額前的發縷,自袖兜內取出一根發帶,將一頭長髮隨意紮起,返身踱回書案前,翻了翻案上一疊紙張。 微弱的燭光照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似乎是一本手劄,上面記載著尚書省下設的吏、禮、兵、刑、戶、工等六部的官員名單,厚厚的一疊名單,果真是一張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尚書令暗中拉攏培植的浩大勢力隱隱然有與皇權相抗衡的趨勢,好一位權侵朝野的如大人! 燭光映入宛如水鏡的眸子裡,竟折射出道道威棱!他以左手持起案上一支狼毫,沾了朱砂,振筆一揮,紙上落下一點觸目驚心的猩紅朱色,朱筆已然圈去位列名單首位的一個人名——如兗! 擲筆負手,他輕輕一歎:如意,我此生只負你一人,斷然不可負天下人! 梵刹鐘聲響起,曙光東現,晨露未,慈恩寺內已傳出一片唪經聲。 念奴嬌推開房門走出來,看到斜對面的淨齋小窗中還透著一盞燭光,房門虛掩,裡頭卻沒有半個人影。 院子裡靜悄悄的,她繞著曲廊走了一圈,一間間房門都虛掩著,昨兒個入住慈恩寺的「神龍奇兵」竟不見了蹤影,連平日裡負責盯梢的狼女也不在寺中。大清早的,人都去了哪裡? 她繞到佛堂,逮了個和尚一問,才知那些人沒等天亮就出門去了——子勳奉命去寒潭陪「許仙」練泳;豆丁在寺外樹林裡拴了頭牛,持刀殺生;小耗子從十七名銀鷹護衛裡挑了一個出來,把人當沙袋往身上一扛,晨跑去了。其餘幾個不知去向。總之,眼下只有她一人留在寺中。 心中一陣竊喜,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寺門口的方向走,走了沒幾步,就見前方擋了個人,正是那位身上少了件袈裟的老方丈。 「本寺前門不為施主開,請施主繞道而行,為出家人留幾分清譽。」方丈口誦佛號擋了寺門,不讓這個穿著清涼的女子從梵刹前門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念奴嬌明白了方丈話中的意思,轉個身,繞回後院。前門行不通,那就走後門唄!不料這慈恩寺開了前門,偏偏就沒開後門,她繞來繞去,最終還是繞到了後院東牆下,瞪著牆根底下扒開了土的牆洞,她心裡頭挺來氣,仗著幾分傲氣靠近牆根,她挺直了腰杆伸長雙臂往高高的牆頭上攀,兩腳蹬呀蹬,好不容易攀到牆頂一排青瓦上,探出個臉兒往牆外一張望,心尖兒險些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牆外站著個人! 她趴在高高的牆頭探出臉兒往外看時,牆外的人也正抬起頭往上看,四目相交,一個目泛驚愕,一個眸漾笑波。 「今日春意正濃,本官早早候在此處,可算采著了一枝出牆的紅杏。」牆外的人兒笑吟吟地撿起地上一枚石子,照準出牆的「紅杏」彈去。 咚!石子彈在她的足踝,腳跟子一麻,整個人便一頭栽了下去。牆外的人兒張臂一抱,溫香軟玉抱個滿懷! 「東方夫人,你若耐不住寂寞,就跟著為夫一道兒上街遛遛。」 清早就吃了好大一碗香滑「豆腐」,東方天寶一徑兒地笑,這話兒偏就調侃得姑娘家好生惱火! 念奴嬌跌在他懷裡,看這個漂亮的草包占了人的便宜還笑得傻不顛顛的,氣得她竟學了狼女那樣兒,張嘴就往那張特礙眼的笑臉上狠狠咬下去!咬准了半邊臉頰,半天沒聽他喊痛,她的腮幫子都鼓酸了,才聽得這草包居然傻笑著問:「夫人,為夫的臉頰吻來感覺如何?甜不甜?上癮了不?」 吻?!她心裡一毛,鬆開嘴急急從他懷中跳出去,與他保持三尺距離,強持鎮定,「本公主想獨自一人出去走走,你不必跟來!」 東方天寶也不勉強人,轉個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十兩銀子可以買一套簇新的衣裳、新靴新襪,今兒咱就去布莊轉轉。」 念奴嬌目光微動,看看自個身上刀尺的清涼紗裙,抬頭再看看漸漸走遠的人兒,她咬咬唇,硬了頭皮跟上去。 永安外城有一家布莊,掛著秦記商號的金字招牌,城裡頭就數這一家的門面最大最氣派,其餘幾家店鋪與之一比,就顯得寒磣了許多,連一些個仕大夫經過這家店門口,仰頭看了門上那塊金光閃閃的招牌,也張大了嘴巴望而卻步。 東方天寶兜裡只揣著十兩銀子,偏偏挑了京城裡最大的秦記布莊,一腳邁入門檻。 念奴嬌緊隨而入,進了店裡頭,一陣兒的眼花繚亂,滿鋪子都是綾羅綢緞,一匹匹綢緞光鮮柔滑,劈絲勻稱,用色秀麗典雅,絲綢之府的精華是一股腦兒地擺在了這家布莊裡頭。 這二人一前一後入了店門,門側一個計時的銅龍滴漏的水恰巧漫過標有「巳」字的立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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