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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開玩笑!想我也是大學畢業的。”停了一下,白滄涉輕聲的問道:“比賽開始了嗎?”

  他實在不喜歡針頭插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不過懷抱中能有他,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安慰。

  “等你開口,我就打開。”楊雋廷握著兩個輸液套的操控間。

  “那就開始吧!”

  “嗯。”

  楊雋廷打開了操控間讓冰涼的液體快速流進兩人的體內,兩個人都靜默的看著對方,是等待也是最後的眼神交會。

  不到五分鐘,兩個人就開始覺得四肢麻木而且被針頭刺人的地方傳來陣陣的刺痛,楊雋廷明白那種感覺的意義,所以緊緊的環抱著他。

  白滄涉的意識逐漸渙散,沒有辦法再跟他談談笑笑,只是捉著最後的清醒好好的再看他一眼,隨後就忍著不斷傳來的刺痛靜靜的在他懷中閉眼。

  “不會太久的。”看著白滄涉閉上了雙眼,楊雋廷心疼的在他耳邊說著,隨後疲累也侵犯了他的雙眼,讓他不得已的閉上眼睛,手還是不肯放的環著愛人的腰際。

  在心跳停止的刹那,他們的故事也跟著終結了。

  一個沒有未來的故事……

  兩具屍體在第二天下午被發現,白滄涉的經紀人來他的住處找他,卻發現早已斷氣多時的兩人,他們是擁著彼此斷氣的,而且到死亡都沒有放開對方,在他們蒼白無生氣的臉上,仍然帶著一抹幸福的笑容。

  當晚的晚報立即刊出他倆相擁自殺身亡的死訊,讓整個社會震驚不已,先前以無情的批評攻擊他們的人,也收起了利爪,為他們的死亡掬上一把同情的淚。

  不久,秦綠湄也收到了消息,這讓一向冷靜理性的她忍不住放聲大哭。她擔心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直到隔天中午她才從房間走出來,無視在客廳的兩個孩子和古珞琰,逕自步行到曬穀場的矮牆,就這樣抱著雙膝靜靜的坐著望著前方,沒人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將自己與外界隔離,一點也不在乎烈日下的曝曬,就這麼坐了一下午。

  在屋內的楊雋湄一臉無助的看著姐姐,而秦綠婷也無助的回望了弟弟,隨後他們的目光都彙集到正在沉思的古珞琰身上,因為目前惟一能幫他們的只有他。

  古珞琰終於體會到秦綠湄所說的“創造悲劇”,而他就是悲劇的製造者之一,雖然楊雋廷與白滄涉以死來成全他們,卻不見得能讓他們得到幸福。

  愧疚!

  對活著的他們而言,只有彌補不了的愧疚。

  “我該離開嗎?”古珞琰回視著兩個無助的孩子。

  “爹地跟白叔叔走了還不夠?”秦綠婷稚嫩的童音裡有難掩的怒意,也為他說出這種話而感到失望。

  “如果沒有承擔錯誤的勇氣,那就走吧!”楊雋湄不留情面的道。兩個大人都失去了最基本的事件處理能力,兩個小孩子又能如何?

  古珞琰沉默了,因為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放棄秦綠湄,但坐在外頭如石像般不動的人,令他真的深深的愧疚。

  因為他的介入使得兩個人失去生命、一個人失去靈魂,他的愛背負著兩個人的性命,只要想到這裡,就覺得心頭讓沉重的大石壓得喘不過氣。

  他看著兩個孩子的眸子,裡頭沒有鼓勵也沒有責備,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鼓足勇氣才往曬穀場走去。

  他來到秦綠湄的身後,輕輕的擁住她的頸項。

  “綠湄。”他冀望著能喚回沉淪在傷心裡的秦綠湄,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只好又喚了她一聲。“綠湄。”

  他溫柔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內,就像石頭落入深井中毫無回應,他只好心疼的擁著她,在她的長髮上印下一個輕吻,靜靜的陪著地。

  許久之後,她乾澀的雙眼又染上濕意,隨後就無聲無息的落下。

  “我就是害怕會這樣!”她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像極了走在迷霧裡出不來的可憐人。

  “事情發生了,我們也不能怎麼樣。”他扳過她的身子,拭著她不斷湧出的淚水,聲音裡充滿了莫可奈何。

  “我不要這樣的成全……”她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或許……我不該讓你介入我們的生活。”

  背負著兩條性命的愛情要怎麼繼續?她承受不起啊!

  “我阻止不了悲劇的發生,還親手創造了悲劇。”她滿是混亂的眸子帶著對自己的控訴。“是我們殺死雋廷和阿涉的。”

  “綠湄!”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語氣強烈的道:“如果我們因此而分開,他們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我要不起這樣的成全啊!”她抱緊他的腰,就像緊抱著浮木的溺水者,現在什麼道家思想對她而言都是狗屁。

  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丈夫”,還是一個認識十多年的好友!

  “他們的公祭在什麼時候?”他們如此的保護她,如果不能送他們最後一程,那她怎麼還算是朋友?

  古珞琰輕聲回道:“一個星期後。”這消息是他帶來的,早知道綠湄會情緒失控,他一定不會告訴她,即使她早晚會知道。

  “我想和孩子回臺北一趟。”秦綠湄放開她緊握的手,逕自回到屋子看著兩個滿臉愁容的孩子,淡淡的開口:“把行李整理一下,我們回臺北送你爹地和白叔叔最後一程。”

  兩個孩子默默的點頭返回房間,他們從來不懷疑母親的每一句話。

  “如果回臺北,我要怎麼找你?”他站在她身後問得有點心驚,知道回臺北就無法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同時他心裡也擔心她,因為他無法確定她心中的想法。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才轉身回望他。“你先回臺北好了,我會去找你的。”話畢,她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間,並關上房門將他隔絕在外。

  忍著淚水,她收拾著幾件筒單的衣物,不再理會外頭的古珞琰。

  在外頭站立許久的古珞琰則是在一聲長歎之後離開了屋子。

  在楊雋廷與白滄涉的遺體火化後,秦綠湄和兩個孩子帶著他倆的骨灰前往美國,在紐約幫他們一起合葬,同時也去拜訪了楊雋廷的父母,隨後又搭機離開了紐約,之後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母子三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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