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陌上桑 | 上頁 下頁 |
八 |
|
元上陌向她挑挑眉,然而還沒來得及轉過頭,臉上忽然著了一記,面上麻辣辣一片疼,他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瞪著桑桑,「你打我?」 「是你打我!」 桑桑握著拳頭,眼睛裡迸出火焰。 要不是手痛腳痛,她早就上去拳打腳踢扁死這傢伙了。竟然打她!竟然打女孩子!過分!過分!豬頭!難怪尚良言想到要嫁給你就不想活了! 「你打我?」元上陌吃驚地捂著臉,仿佛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元公子,我早跟你說過,良言自從回來後,就一直有些瘋癲。公子大人大量,就別跟一個病人計較了。」尚夫人一面說一面連聲吩咐拿熱巾子給元公子敷臉。 桑桑怒不可遏,右臉腫痛,連說話都扯得面頰痛,可見那個元上陌下手有多狠!她沖尚夫人喊道:「你沒看到是他打我在先的嗎?!他才是瘋子,一進來就打人!」 尚夫人仍然一臉溫柔,「良言,元公子打你,是幫你回魂。你站了半天,一動不動,連眼也不曾眨一下,大家懷疑你神魂離竅,元公子正在前廳做客,聽到這話,特意來看你的。」 「你才神魂離竅!」桑桑的眼中迸出急淚,生平第一次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明明是別人打她在先,反而變成她的錯。她的聲音顫抖,連身子都在輕顫,「你們、你們別欺負人!」 「你胡說什麼呢?!」尚喜言瞪了她一眼,「我們好心來救你,倒成害你的了?娘、元公子,我們走!」 「喜言,你姐姐病了,她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尚夫人溫言說著,轉向元上陌道,「不過這裡還是不要多待了。我會多叫一些下人守住這裡,只是對不住元公子了。」 元上陌的手仍然捂著臉,憤然地看了桑桑一眼,跟著尚夫人等一起走了。 桑桑仍氣得渾身戰慄。 這就是尚良言過的生活嗎?任人欺淩? 如果剛才換作尚良言的話,一定是忍氣吞聲挨了這巴掌吧? 桃兒拿來熱巾子,小心翼翼地替桑桑敷在臉上。熱氣一逼,半張臉針紮似的痛,眼淚又要掉下來。 「大、大仙……」 「我不是什麼大仙!」桑桑氣悶極了,「你見過被人打成豬頭的大仙嗎?」 桃兒住了口,過了一會兒,小聲道:「你站著一動不動,臉色蒼白,我喊也不應,拉也不動,嚇死我了,才去喊人的。大家都沒有辦法,還是元少爺一個巴掌把你打醒的……」 「那我不是要多謝他打我?!」 「不是不是……」見到她挑眉瞪眼,桃兒連忙否認,「只是,只是我覺得元少爺並沒有惡意,治離魂症好像是有這麼一說……」 「我才沒有離魂!」我只是跟別的魂聊了一會兒天! 晚上躺在了床上,桑桑很想再跟尚良言聊聊。 然而無論她用哪種方式呼喚——比如低低念良言的名字,比如在大腦裡默念良言快出來,比如閉上眼睛冥想良言出現之類,尚良言卻始終沒有出現。 倒弄得一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明顯睡過頭。 好在她是病人,是尚家全家上下一起公認的失心瘋病人,也沒人追究什麼問安不問安早起不早起的失儀。 第七天的時候,任宣如約地來了。 這一次的任宣,比上一次更顯得憔悴,身上的衣服都松了一層,飄飄蕩蕩。可帥哥就是帥哥,連瘦也瘦得飄逸,另有一番風姿。 正當桑桑流著口水發花癡的時候,心裡忽然漾起那種奇異的感覺。 又是甜蜜,又是悲傷。 「良言!」 她腦子裡迅速閃過這個名字,「是你嗎?」 良言發出低低的一聲歎,「告訴他,不要再采藥來了。」 「為什麼?他說吃了對你有好處啊。」 「這種藥丸裡面有三味主藥,每一味都生長在極險峭的山川大澤處,採集起來太辛苦了。」 「咦,這你也知道?」 「小時候,我們一起看醫書……」尚良言的聲音低下去,「總之,叫他不要再做這些藥丸了。」 桑桑一聽她聲音漸低,便知她要離開,連忙道:「你先等一等,我打發走了他,有要緊事跟你商量!」 一面回過神來,任宣已經有憂心的神色,「良言,你怎麼了?一直叫你都不應。」 「發、發呆而已。」桑桑展齒一笑,忽然想起尚良言不會笑得這麼燦爛,趕緊把聲音放低一點,「表哥,這種藥,不要再采了。」 「那怎麼行?你還沒好。」 「我好了很多,很多事情都記起來了。我一直記得我們一起看醫書……」現學現賣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任宣的臉上有種柔和神情,這男人本來就是溫柔的那一類,真正把表情放軟了,真是快要融化人的心,他輕輕地道:「原來你還記得。」 桑桑趕緊再接再厲,學著尚良言說話的調子,道:「是的,很多事情都記得。」 當然她永遠也學不會那寂寞蕭瑟的風骨,但是調子一低,就跟起先那個瘋瘋癲癲的「尚良言」截然不同了。任宣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太好了。」 終於把他打發走了,桑桑藉口睡覺躺在床上,放下帳幔,這樣,就算有人叫她也只當她睡熟了吧? 如此安妥之後,心裡喚著良言的名字。 寂寞的聲音響起:「我在。」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