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不辭冰雪為卿熱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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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有半個月吧?我哪裡記得清?」辛越大是不耐,「算你們運氣好,趕著我回來接家人上京,這會功夫在揚州,不然,兩個人都完蛋。」 紀綾摸摸頭,十分疑惑,「……我受了什麼傷?」 辛越上下打量她一番,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輕鬆快活,「你這應當是內傷。平日裡,一旦思慮過甚,必然頭痛,可是?」 紀綾點頭。 「這般毛病,無藥可醫。我老人家的醫術曠古爍今,也只能讓你清醒一陣。要保得終身無虞,只有儘量放寬心胸,少做算計。我聽說這蘇家的生意都是你這個小丫頭一人打理,難怪要累出毛病來。從此往後,我勸你少進生意場,早點找個人嫁了,安安生生過日子。嘿嘿,杜家的小子雖然有些妖裡妖氣,但我老人家看得出來,他對你,還算有一番真心。 他說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轉身便走,一面還咕噥道:「這些日子,在這裡熬了無數個通宵,我老人家都快要累出毛病來了……」 蘇夫人與紀綃整日陪在紀綾身邊,端茶送水,紀綾道:「娘,您就別忙了。櫻兒呢?讓她來就是了。」 紀綃道:「還說呢!這段故事簡直可以賣給說書人啦!姐姐你知道的,那個杜乙商原是定了親的,姑娘還不是一般人呢,原來是個郡王的女兒!杜乙商卻一封書信退了婚,人就跑得沒了影兒。後來那姑娘的哥哥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姐姐,竟找上門來。那會兒娘正病重,我們都守在後房,只有櫻兒一個人在書房料理蘇家生意。那人、那人竟把櫻兒當成姐姐,帶到京城去了,說要杜乙商親自到京城給他妹妹叩頭賠不是……」 紀綾急道:「你們就沒讓人去跟他說清楚嗎?就讓他把櫻兒帶走了?這都大半年了……趕快修書一封,派人送到京城去!」 「早送啦!可那小王爺就是不信,就不放櫻兒回來。 後來聽說,那位小郡主竟離家出走了,這下那邊更是火大,越發不放人……」 「難道就由著他嗎?是個王爺就不用講王法嗎?這樣胡亂扣人!」紀綾待櫻兒情同姐妹,心裡一急,她掀被而起,「我這就去京城——」 蘇夫人連忙按住她,「為這事,我特意叫你誠叔去了一趟。你放心,他並沒有胡亂扣人。王府家也有許多產業,櫻兒竟在那兒給他們當家,威風得很。」 紀綾將信將疑,「當真?」 「難道娘還會騙你?」 紀綾松了一口氣,腦中卻突然一暈,昏睡過去。 蘇夫人大驚,連忙派人去請辛越,好容易請了來,診了脈,辛越破口大駡:「交待你們多少次,萬不可讓她傷神費心!想讓她此生安康,就別在她面前提任何煩心事! 我這可是說最後一遍!難道我老人家專為你一家人看病嗎?我有那麼大工夫就耗在你們蘇府嗎?真是!再出事,我可不來了!」 蘇家眾人連忙賠不是。 辛越一邊罵,一邊打開隨身帶的針囊。 半天,紀綾悠悠地醒來,望窗外一看,奇道:「怎麼天就黑了呢?」 蘇夫人滿腹心酸,強作歡笑,道:「白日短了,天黑得早。」 紀綾道:「沒了櫻兒,蘇家生意,可就在誠叔一人身上了,真是辛苦他了。」 蘇夫人忙道:「我們但求維持生計,不求賺多少銀子。一切按部就班,倒也不用費太大心思。」 紀綾歎道:「即使按部就班,哪裡省得了心思?我看誠叔白頭發都多了。好妹妹,你去書房,把這個月的賬本給我拿來。」 紀綃猶豫,望向蘇夫人。 蘇夫人道:「先歇兩天。等病好了,再看也不遲。」 紀綾笑道:「娘,你看我能說能笑,怎會有事?」 蘇夫人流淚歎息:「綾兒,難道你要娘求你嗎?」 「大夫總是太過小心,其實哪有想想事情就出人命的毛病……」 蘇夫人喝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娘,你就別再踏進這書房一步!」她站起身來,拂袖而去。素日溫婉如她,還從來沒有在兒女面前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紀綃吐吐舌頭,「呀,你惹娘生氣啦。娘可從來沒有發過你的火呢!」 紀綾只好乖乖待在房內休息。 深秋了,早起時寒氣甚重,長髮未束,都讓霧水染濕了。她穿著寬鬆的長衣,獨坐在廊上發呆,新來的丫頭楓兒捧來新茶。 紀綾接過茶,裡面一旗一槍,一沉一浮。 她的心事,也和這茶葉一樣,沉浮不定。 索路,龍珠,木方,乙商……前塵過往,仿如一場亂夢,不真實。 那襲染著鮮血的白衣,那個芳香的懷抱,還有那個,她在生死一線間撲向的人……是真的存在過嗎?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半天,道:「楓兒,看轎。」 那一頂青色素轎,直往杜府中來。 杜府小廝引她從偏門進院。 這是與正屋相隔的一所院落,深秋的菊花開得凜冽,香氣引來淡黃粉白的蝶兒上下飛舞,幾個白衣的丫環揚著輕袖,收集花粉。 悠揚的笛聲從青竹小院傳出來。 陽光正好,一切都如此美麗。 紀綾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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