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不辭冰雪為卿熱 | 上頁 下頁 |
二 |
|
「這叫八寶紫金蝴蝶釵,是索路送我的。」紀綾替她簪上,「可你知道我用不上這些,本來打算送給娘,今天你碰上了,就送給你吧。」 恰巧橙兒正同櫻兒一起進門,橙兒對這些衣飾最上心,一見之下,馬上叫起來:「好漂亮的釵子!可要再換身衣服了!」 紀綃一聽,忙忙地扔下一句「姐你等我啊」,便拉著橙兒回房去換衣服。 紀綾看著她的背影微笑,回頭問櫻兒:「給張掌櫃娘親的藥帶上了?」 「帶上了。」有著一雙細緻眉眼的櫻兒說話特別好聽,「小姐,五月十八杜家娶親,咱們送什麼好?還同陳大人的一樣嗎?」 紀綾沉吟了一下,「多加一倍吧,杜家不比他人,在揚州與我們蘇家齊名,加上他們做的是水上生意,我們的生意還需要他的關照。」 「是。」櫻兒記下了,又笑道,「杜家少爺竟然要娶親了,小姐你還記得嗎?當初老爺曾想把你許給他來著,後來聽說他遊手好閒花天酒地才作罷。這回聽說新娘子還是京城大官的千金呢,真是奇怪。」 「姻緣天定,你奇怪什麼?」紀綾輕笑一下,踱出門去。 春風正軟,輕輕拂動衣衫,抬起頭來,正是午後時分,天藍得沒有一絲雲彩,翠綠的樹梢直指藍天,隱約夾著一樹樹粉豔的桃花,看得人心裡清爽明淨,不染一絲塵埃。 這樣的好天好景,著實能夠惹動遊興。 湖邊桃花正豔,柳樹剛剛吐出金線,蝴蝶兒輕輕飛舞,湖上的畫舫交錯往來,歡樂的嬉笑聲夾在一片笙歌裡被風吹過來。紀綃的臉因興奮而佈滿紅暈,好不容易等著紀綾辦完了正事,來到湖邊,看著那船漸漸駛近,心裡幾乎要開出花來。想了那麼多年,今天總算是如願以償。看哦,那麼多的畫舫,無數粉紅黛綠的女子扶欄而笑,有彈琴的,有唱曲的,湖上一片香風。這便是揚州城裡最為繁華綺豔的美景! 紀綃與橙兒站在船頭,指點嬉笑。紀綾以手支頤坐在艙內休息,櫻兒泡了杯新茶,她輕輕抿了一口,長長歎出一口氣。 「小姐很累嗎?要不就靠著睡睡?」 紀綾搖搖頭,「有點乏,明日各處掌櫃又要到書房議事,我得先理出幾個頭緒。」 櫻兒便不再打擾,輕輕幫紀綾捶捶肩。 船頭的紀綃忽然「呀」了一聲,跟著便是橙兒的歡呼聲。想是她們接到了禮物。 「是什麼是什麼?」 「呵,是個荷包。」 「是前面那只船上丟來的。小姐,那位公子在對你笑呢!」 紀綃卻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紅了臉,折進艙裡來。 「那個人老盯著我笑。」紀綃拉著紀綾的手,「姐姐,你陪陪我好不好?」 「二小姐,大小姐困了。」櫻兒見主子的疲累樣,替她心疼。 「沒事。」紀綾起身隨紀綃到船頭,「讓我看看,是哪位佳公子看上我們紀綃了。」 結果她鑽出艙門,那人呆了呆,便命把船搖開去。 「哈哈!」紀綃大樂,「姐,他一定以為你是我夫婿呢!」 「那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紀綾還沒說完,一塊粉紅色的帕子便包著一隻戒指扔到了她懷裡,一群女子鶯聲燕語地笑起來。 這下紀綃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哈哈,看來,我們今天註定要滿載而歸。不如這樣,我站船頭,你站船尾,咱們看誰得的東西多,好不好?」 「我還是進去吧,不然那些公子少爺們要傷心死了。」 「你走了,那些美人豈不要怪死我?」紀綃故意可憐兮兮涎著一張臉,「她們每人丟一根頭髮都要把我埋了。」 紀綾把蔥尖似的手指往紀綃頭上一點,「等她們埋了你,我再出來收屍。」她仍舊回到窗下,櫻兒把遮窗的輕紗撩到一邊,好讓紀綾看到湖景。 碧綠的湖水,喧鬧的人群,斜陽如暖金,紀綾靠在窗上,心中有一刻忽明忽暗,一陣空白。 這樣的情景,這樣的青春與歡樂,這樣一幅晴光下的行樂圖,真是美呵……看著那些打扮得欺花賽柳的女孩子,臉上漾著紅暈,眼裡有著微光,笑聲從她們嘴裡發出來,如玉如珠,是那樣好聽。從前的自己也這樣笑過啊,因為看到一個清俊的男子而紅了臉,因為收到一樣從湖面上輕輕飛擲而來的禮物而激動不已……從前的自己啊! 她無聲地發出一縷歎息……從前,其實也不過三年而已,可是,為什麼覺得像有三輩子那麼長? 這種,在晴光下揮霍著青春與歡樂的事情,這樣在花香與湖波中蕩漾的情懷,真的,已經像前世那麼遙遠了。 她的生活,除了蘇家的生意外,已經沒有別的了…… 她眼神迷蒙地投向湖面,如脂如玉的臉在陽光下仿佛隨時都要融去。 「噗」的一聲,一樣東西落在她靠著的茶几上,把她從沉思中驚醒。 是條雪白的紗綢帕,上等的料子,可見是個富家女。 紀綾隨手把帕子拎在手裡,裡面滾出一個紙團,從幾上直滾到地下。 「哇,還有情書呢。」櫻兒笑著拾起來,展開讀道:「玉是精神難比潔,雪作肌骨易銷魂。咦?」 這分明是讚美女子的詩句。 紀綾聽得呆了呆,櫻兒把紙遞給她。 是兩句酣墨淋漓的草書,筆鋒連綿,一股野逸之氣力透紙背。 這應當是男人的手筆。可男人怎麼會寫這些東西給她?莫非有斷袖之癖? 綢帕上傳來絲絲沁人的清香,細看之下上面還有少許淡淡的粉跡,紀綾放到鼻前輕嗅,一股淡香,似荷非荷,似蘭非蘭,更兼有冰晶似的涼氣,確實是上好的香粉。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