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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侯歇,他並非是個性情捉摸不定或者容易花心的男人,他沒去找顏詠青,單純只是他不太能拒絕女人的請求。

  早晨,周書葳來電說想請剛到巴黎念書的表妹吃中餐,問侯歇能不能一起去。他沒有拒絕,實際上他和顏詠青沒有特別約定,只是自然而然他都在固定時間去找她,而且以隨性的語氣邀約她吃中餐,事先從沒說好過。

  於是,中午他赴周書葳的飯局,結束用餐之後,又當起周書葳和她表妹的司機,陪周書葳帶她表妹瀏覽巴黎幾個觀光勝地。

  送她表妹回租屋處,已經是黃昏七點,天光透著湖水藍。侯歇和周書葳走在巴班十字路口,他們準備一路散步回他家;周書葳之所以和侯歇同行,是要去拿他剛畫好的作品。

  對街,顏詠青坐在公車亭等車,她剛下班要回塞納河的右岸,她家住在蒙馬特區。為了消磨的時間,顏詠青戴著耳機聽音樂,手指不停歇專注在打毛線。

  過街前,侯歇就注意到顏詠青了,她的腳似無意識地隨著音樂打節拍,低著頭很專心數毛線的針數。

  注意到她的同時,侯歇的眼神變得溫柔,似乎聽不到吹過林蔭梧桐樹的風聲,也看不到黃昏街道車水馬龍,就連身旁有個女人對他溫言軟語,他也漫不經心的。整個世界,他只看見那個在炎熱夏日的公車亭打毛線的女人。

  有輛巴士開過來,顏詠青抬起頭看著車,並不是她要搭乘的那班,待車子在路口迅速離去之後,對街的侯歇和周書葳才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她注意到他們,打毛線的手依然沒有停,沒有打錯,也沒有漏針,然後,她只是緩慢把頭又低下來。

  過街後,侯歇瞄向顏詠青,然後對周書葳說:“我臨時有事,你可以自己去我家拿畫嗎?”不等周書葳回答,他把家裡的鑰匙遞給她,詳細解釋畫放置的地點,然後補充說:“我在隔壁鄰居那裡有備用的鑰匙,這把下次見面再還給我。”隔壁鄰居是一位來自美國的作家。

  周書葳握著鑰匙感到困惑。只見侯歇朝著公車亭跨步走去,然後坐在顏詠青身旁。

  顏詠青微訝地抬眼覷他,他微笑指著她耳朵問是什麼音樂,要了她一邊的耳機來聽。

  顏詠青把塞在左耳的耳機給他,手仍然繼續打著毛線。

  原來是輕搖滾,難怪她腳打起拍子。侯歇彎腰去看她包包裡好幾團顏色不一的毛線球,好奇問:“不嫌熱嗎?在打什麼?”

  她把織到一半的毛料拉高,攤給他看。

  “我要在冬天來臨前打好一張毛料的披肩,你不覺得很棒嗎?”

  他扯著一角,幫她把毛料在黃昏的陽光下張開,棒針織的縫隙很大,可以清楚看見對街綠色的梧桐樹,仿佛那塊鮮綠色也被她織了進去。

  “打完了送我?”

  “才不要。”

  她捨不得想扯回去,他卻不讓,她擔心被扯壞只好由他。他指著毛料上的縫隙要她看,他們的頭歪斜著傾靠在一起,凝視被縫隙分格的對街風景,正好有行人經過,仿佛她織的是一張會移動的畫布,兩個人看著忽然會心微笑起來。

  隔了一段距離,周書葳停住腳步凝視他們,不明白侯歇和顏詠青看起來怎麼像熟識已久的老朋友。她柔媚的臉浮現困惑的哀愁,不好唐突走入,打擾他們那親密的氛圍,最後只能獨自安靜走向侯歇的家。

  ***

  巴士開上米拉保橋,鐵橋閃爍著燈光如一抹一抹的幻影。

  侯歇坐在顏詠青的身邊,他想送她回家,順便去河的右岸閑晃。在路途中,他主動解釋自己今天的去向,然後問她:“你今天中午有等我嗎?”

  顏詠青把勾到一半的毛線放回袋子裡,誠實地說:“有,等到中午一點。”

  侯歇的腳長,半彎起來抵在前方的椅背上,斜睨著她的側臉。“下次我臨時有事,會打電話到你店裡告訴你一聲,這樣好嗎?”

  顏詠青轉過臉凝視著他,她沒有感到不滿也沒有抱怨。“你也不用每天都來,下次我們想一起吃飯,先打一通電話給對方吧,你有手機嗎?”

  “沒有。”侯歇搖了搖頭。

  她在筆記本匆匆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撕下來給他,還不忘叮嚀:“別弄丟了。”

  他把它放進口袋。“你中午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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