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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舒柏昀出現了典型急性壓力障礙的症狀,通常患者會在創傷事件發生後感到極度恐慌和無助,內心五味雜陳,卻無法向人傾吐。

  無法適應環境、陷入恍惚,有時彷佛自身抽離出來,麻木的凝視著自己和周遭。於是警察的問話,舒柏昀都回答不出來。

  反而是必須緊急輸血的岑子黎冷靜地回答警察的問題,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出來。然後,岑子黎在被送進開刀房縫合傷口前,打電話給律師,還有負責公司保全的雷健,要求他們立刻過來。

  急診室內人來人往,後來岑子黎被送回加護病房,探訪時間早晚都有嚴格的規定。已近午夜,舒柏昀應該可以離開醫院回去休息,但她卻毫無感覺,蒼白著臉呆呆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鎖在內心角落深處。

  雷健過來找舒柏昀,對她說:

  「我陪你回去拿一些簡單的盥洗衣物和物品,然後,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他完全是按岑子黎吩咐照顧舒柏昀。

  舒柏昀無法接收雷健話語中的信息,他必須重複好幾次,她才聽得懂。

  「我不想回去。」

  舒柏昀眼底流露出恐慌,她不能回到那個地方,她甚至無法停止想像,萬一岑子黎不在,她會遭遇到什麼下場。

  「岑先生交代我要照顧你,請你不要讓他為你擔心。」

  舒柏昀最不喜歡的就是成為別人的負擔。一聽雷健這麼說,只好默默站起身。

  舒柏昀回公寓收拾簡單的衣物後,打算去住飯店。離開前,她環顧四周熟悉的景物,仍無法相信林傲軍會突然闖進來。察覺到舒柏昀的心思,雷健說:

  「他應該是從樓梯的氣窗爬進陽臺,雖然警察已經抓到林傲軍,但難保他不會被保釋。長久來說,這裡並不安全,我們已經安排好你的新住處。」

  舒柏昀沒有任何意見,事實上她受到驚嚇之後已經完全亂了分寸。她沉默地點頭,一句話也沒說,順從雷健的意思,由他開車送她到所謂安全的地方,然而她內心懷疑是否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雷健送舒柏昀到敦化南路一棟高聳華麗的豪宅,從門禁森嚴、受到管制獨立直達頂樓的電梯、以及保全人員二十四小時駐守,就可以看出這裡受到嚴密的安全保護。

  頂樓寬敞的豪宅是岑子黎的個人獨立空間,以前從沒帶任何人來過,本來也不打算讓任何人進入,然而現在處於非常狀況,他一時想不出來有哪裡會比這裡更安全。

  進到室內第一眼,舒柏昀注意到客廳寬敞的空間,地板是磨得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客廳角落有一架白色大鋼琴,沒有任何家具,沒有沙發,也沒有電視機,空間寬敞得宛如能在裡面跑步。

  雷健把她帶到臥室裡,給她一張磁卡和鑰匙,交代說:

  「你暫時住在這裡。你用這張磁卡上下電梯,別把它弄丟了,全世界只有兩張磁卡,一張在你這裡,另一張在總裁身上。磁卡無法複製,你不用擔心會有人闖進來。」

  簡單說明後,雷健詢問她的意見。

  「你需要我找人陪伴你嗎?我們公司有女保全人員,我可以派人陪你住幾天,如果你感到不安的話。」

  舒柏昀緩慢搖頭。她知道就算門外有人看守著她,她還是會感到不安。

  破裂、不完整的感覺會一直跟隨著她,直到創傷性反應趨緩,就像她清楚知道今晚將會無法入睡,焦躁不安如影隨形;即便她能入睡,她也將被夢魘侵擾,殘暴的畫面揮之不去。

  整間臥室除了一張鋪著黑色床罩尺寸特大號的雙人床,和兩隻造型簡潔的白色檯燈以外,臥室內沒有其它多餘的物品。

  雷健離去之後,舒柏昀依然無法放鬆。她不想到浴室盥洗,她害怕赤裸身體、水淋下之後,她會回憶起十五歲那年全身是血的畫面。像林傲軍這樣的施暴者,在生活中壓抑自己的控制欲,對事物的價值觀卻強烈扭曲,怒火爆發後只會對比他弱小的女人動手,若沒有長期接受心理治療,這類人會變成社會的不定時炸彈,隨時引爆衝突危險。

  如今,舒柏昀已經不是十五歲了,她早已成年,卻依然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害怕。

  肌肉緊繃,神經無法放鬆,她甚至感到腹部空蕩蕩的,喉嚨裡有硬物般哽著,難以好好喘息。舒柏昀清楚知道肉體的不舒服都只是創傷壓力後的反應,她還是無法得到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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