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月光石 > 對的人,愛的人 | 上頁 下頁


  但沈致傑再度搖頭,溫和地說:“不必說,我不想知道太多。”

  倪予晨黑眸頓時茫然,見他沉穩俐落拿出卡鎖開門,遲遲沒走上前。房門半掩,室內燈光亮起,他停在原地等候她。

  “進來吧,我煮一杯咖啡給你。”黑眸沉定,五官俊美,毫無一絲表情,就這樣靜靜等她。

  她遲疑著,面容緊繃,神色不安,完全洩露她的戒心;而他朝她伸出手,只說了一個字:“來。”

  她持續遲疑著,其實延宕的時間只有一、兩秒,卻漫長得像是過了一百年,令他屏住氣息,最終,她上前了。

  房門在他們身後關闔,黑夜掩蔽,將屋外的世界完全阻隔;等到她離開飯店,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八點。

  車水馬龍的中環,太陽從霧氣濃重的雲朵裡射出模糊的光芒。

  倪予晨和沈致傑一前一後走出飯店,計程車已在一旁等候。他先上前替她拉開後車門,坐上車前,他溫和向她低語幾句,她沒有點頭,也沒有開口回應。

  沈致傑退開,看著計程車徐緩開走,帶她進入繁忙熙攘的車流裡,直到消失。

  他俊美的五官原本面無表情,忽然頷部肌肉抽動了下,雙眸瞳仁的顏色變得更深,仿佛他剛才一直看的不是一輛普通的計程車,仿佛它帶走的不只是一個單純的邂逅。

  他把視線抽回,轉身回到冰冷豪華的飯店裡。

  在遠去之後,倪予晨曾從四方形車窗向外探望,然而以她的角度和距離,是再也看不到沈致傑了。

  她輕歎氣。其實,她不明白自己真實的想望,她的內心在尋找什麼。

  一個半月後

  臺灣夏季堪稱爆熱,戶外高溫三十四度,水氣明顯匱乏。

  倪予晨正在事務所會議室裡開會,忽然感到一陣頭暈。她的秘書韓昌進見她臉色蒼白,忍不住關心:“你還好吧?”

  她放下原子筆,輕拂額頭之後說:“我沒事。”

  他們簡短的對話打斷了倪芯恬在臺上的報告,她目光伶俐輪流審視他們,直率問:“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倪予晨回應。

  “是嗎?”眸光銳利掃了倪予晨一眼,再對韓昌進說:“你不覺得她從香港出差回來就有些不對勁?”

  “有嗎?”韓昌進狐疑看著倪予晨,微搖頭。“不覺得怪,只覺得是不是天氣太熱了,她氣色不是很好。”

  “會不會是打排卵針的關係?聽說打針會讓體內女性荷爾蒙產生變化。”倪芯恬拿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捏了捏眉心。

  “她沒去打呀,臨時取消了,改到下周了。”點閱iPad上的行事曆,韓昌進揚眼,對倪芯恬說:“下週三早上。所以那天會議也跟著改期,改到隔天。”

  “嗯嗯。”淺頷首表示知道,倪芯恬再望向倪予晨,重複問:“所以,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看起來怪怪的?”

  事實上,倪芯恬是倪予晨的同卵雙胞胎妹妹,兩人出生時間僅差一分鐘。倪芯恬雖是妹妹,但個性比較強勢。兩人高中不同校,大學同屬法律系畢業,後來一起開了這間事務所,平常負責主導公司業務的是倪芯恬。

  今天這場會議是公司這個月的例行性會議。

  “我很好,我沒事。”倪予晨淡淡回應,把話題轉回公事上。

  早先,倪芯恬正談起前兩個月倪予晨前往香港出差的Case,原本懸宕已久的官司最近又動了起來。香港富婆Alice和她繼子Ben打遺產繼承官司;據可靠消息,Ben為了贏得勝訴,又加入一批新律師。算一算,臺灣香港合計處理該遺產的律師高達六位。

  倪家兩姊妹只負責Alice臺灣資產的遺產分配官司,由於倪芯恬手邊還有兩個案子在跑,這Case一開始就由倪予晨全權負責。

  當對手加足馬力雇用更多律師,Alice不禁開始慌張,於是,在上次視訊會議中表明她的憂慮,不知倪予晨一人是否能勝任。

  倪家兩姊妹商量後決定多聘雇一兩名律師;這兩天,倪芯恬正在物色人選,已開始電話會談,今天的會議只是將她的意見告訴倪予晨。

  “想來想去,我覺得沈致傑是不錯的人選。我詢問過,他擅長遺產官司,是這領域的個中翹楚,而且今早通過電話,他對這個Case很感興趣。”

  乍聽“沈致傑”三個字,倪予晨臉色更顯蒼白,雙眸微瞠,有些錯愕。

  沒料到有人會突然在她面前提起他,而且還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

  下一秒,她恢復鎮定,正經回應:“我覺得有人比他更適合,我同班同學李燦,他對遺產官司也很熟悉,而且我們以前合作過,早有默契。”

  “是嗎?但他沒有跨國業務的經驗。沈致傑的事務所專門處理兩岸三地的法律糾紛已經有好幾年了,他對這方面的經驗絕對比李燦豐富,加上他是系上的學長,怎麼說他都比李燦優秀。”侃侃而談,倪芯恬早就做過深入調查。

  “呃?”倪予晨眼神閃爍,暗忖適當措詞撇除沈致傑加入。

  那晚在香港發生的事,倪予晨想來懊悔不已,早就有不再和沈致傑聯絡的打算,遑論和他一起工作。一句話——她不能和他合作。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目光銳利瞟掠倪予晨,倪芯恬嗅到一絲不對勁。

  都說雙胞胎有心電感應,雖然是無稽之談,但兩姊妹朝夕相處,一記眼神、一句話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總之,這世上沒有人會比她們瞭解彼此更深。

  倪予晨輕搖頭,目光瞟掠這間小小的會議室,輕鬆回應:“沒什麼事,我只是想更謹慎,找合夥人必須詳加考慮,還是先好好研究,別貿然決定。”試圖轉移到其它話題。

  然而,倪芯恬仍不放棄,接續這話題:“對了,沈致傑提過上次在香港曾遇到你,他說你們聊得很愉快。奇怪,這件事你怎麼從沒提起?”

  怔了一下,倪予晨已沒早先那麼容易驚慌,揚眼凝視倪芯恬,她妹妹的雙眼皮曾動過外科手術,深褶的雙眼皮,精緻的黑眼線、假睫毛,配上原來就黑白分明的瞳眸,看來絕美豔麗。

  此時,那雙比她美的雙眼正緊盯著她,研究審視,充滿好奇。

  “沒有什麼好提的,只是閒聊。”輕描淡寫。

  倪芯恬沒放過她,轉看她們的秘書,問:“韓昌進,我姊最近幾天和江克森處得還好嗎?”

  “這和公事有關?”韓昌進一頭霧水,望向倪予晨。

  倪予晨立刻眉心緊蹙,淡然回應:“會議開完的話,我要回去忙我的事了。”

  “哈,果然處不好。”倪芯恬唇角上揚,揶揄甜笑。“我就說了他人很無趣,真不懂你怎麼能和他交往十年;還有,他媽媽絕對是個狠角色。”

  倪予晨白了她妹一眼。這句話聽她妹說過上百萬遍,此時聽來卻覺更刺耳。

  她選擇不理會,安靜起身,走出會議室。

  高一那年,倪予晨就喜歡江克森,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她崇拜他。江克森大她兩屆,學校赫赫有名的理科資優生,曾對外參加科學實驗,每每替學校拿獎。

  為了接近江克森,倪予晨刻意加入天文社和劍道社,但高中整整同校一年,江克森都沒特別注意到她。

  可能他高三那年對女生不感興趣吧,後來兩人先後念同一所大學,倪予晨就讀法律系,江克森是醫學系的高材生,在一次聯誼活動中,江克森忽然被倪予晨電到。

  兩人對彼此有好感,愛情發酵之後,瞬間進入熱戀交往期,三年後又進入穩定期,直到兩年前江克森成為醫院的骨科主治,工作愈來愈穩定,她的事務所也漸步上軌道,於是,兩人開始有結婚的計畫。

  有一天,大概就在前年左右,倪予晨下腹部疼痛,伴隨不正常出血,就醫之後才發現自己流產。進一步檢查,醫生告知她子宮長了兩顆肌瘤,她的主治醫生說這對受孕有妨礙,而且很容易造成流產。

  於是,倪予晨考慮開刀,等身體養好之後,安排時間進手術房。

  無意間,江克森在一次家庭聚會聊起這件事,結果江克森的母親對此異常關心,私底下頻頻和倪予晨單獨接觸,有次,在言談間直言無諱說:“克森是獨子,將來要繼承管理他老爸的醫院,能不能傳宗接代對克森來說很重要。都怪我生得少,你不能不爭氣一點,我看結婚的事先暫緩,等你懷孕了再安排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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