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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鄭家那幾年倒是漸入佳境,從青雪鎮搬到青嶽縣就放大話,說鄭凱以後是要中舉當大官的,鄭家人是恨不得所有知情的人都將夏家那樁娃娃親忘了,但阿柔的大伯父拿婚書強勢逼娶,鄭家就想,若是傳出失信的負面傳聞,日後鄭凱在仕途上就不好走,只能硬著頭皮娶進門了,誰知道還得娶一送一。」

  這次粉墨登場的是吳奕,他來辦公處報告事情,報告完了,就抓緊時間說夏羽柔的往事,沈銘、曾大山可跟他通過氣,說湯兄弟在知道阿柔的悲慘過往後,再見到她時,表情沒那麼冷,要大家再接再厲。

  「我知道,她弟弟也要帶走。」湯紹玄冷冷的接話,不知誰誰誰說過了。

  他用力點頭,「對啊,鄭太太孫氏對這樁婚事原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直言,聽過女子帶嫁妝嫁人,多帶一個拖油瓶算怎麼回事?成親當晚就鬧事了。」

  「嗯,鄭家人將阿晨丟在偏院小屋,沒吃沒喝,沒人伺候,時值寒冬,差點凍死。」湯紹玄一邊看著賬本一邊接話。

  吳奕氣憤的大喊,「就是這樣沒人性,雙方梁子結了,怎麼洞房?阿柔就是護犢子的,她衣不解帶的照顧弟弟十多天不說,後來還要求讓弟弟去上學堂,鄭家人火了,說鄭家不養廢人,阿晨要留下就要做粗活,阿羽就怒了,說……」

  「忘恩負義,當時她爹待鄭凱多好,她娘為了他的身體,補藥一盅一盅的燉熬送去,當時,鄭家人感恩戴德,而今,面對恩人子女卻斤斤計較。」

  湯紹玄像背書似的不冷不熱的又接了話,再喝一口茶水,他覺得他可以替這幫自來熟的鎮上友人找份兼差——說書。

  「沒錯,阿柔不願留在家裡,找了間私塾,每天接送阿晨上下課不說,還抛頭露面的去一家客棧跑堂掙錢,對鄭家人說:『她的弟弟她自己養。』」

  吳奕又氣又惱,氣得都拍桌了,「孫氏還對外嚷嚷說她這種媳婦兒,鄭家要不起要休了她,哈,那時鄭人渣已經中舉了,本來就要休了阿柔,找那麼多藉口!」

  「阿柔硬氣,拿了一紙休書就回鎮上。」湯紹玄聰明,直接截斷話,不然這中間還有約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的婆媳大鬥法,他不想再重覆聽。

  「沒錯,湯兄弟,我跟你說啊,咱們青雪鎮說是鎮,但幅員不小,面海背山人口多,就採石場附近也住了不少人家,大家對阿柔是百般心疼,但阿柔這小娘子硬是了得,對大家同情或不舍憤慨等言語,她總是笑笑而過,偶而才回應一句『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人啊,總要往前看』,您聽聽,多堅強。」

  應該結束了,他記得哪個某某某也是說到這裡,就沒再來煩他了……湯紹玄朝抬著頭在思考著還有什麼沒說的吳奕道:「故事結束,可以走了。」

  吳奕想得太專心,視線又看著房頂,完全沒聽見他的話。

  湯紹玄閉眼再睜眼,隨即起身往後方屏風去,裡面放著尿桶,吃喝拉撒睡,這屋子日常用物備齊,有房間可以午憩,主廳辦公,規劃周全。

  沒想到,吳奕也跟著他走,這是這陣子養成的習慣,逮到機會就要跟他說話。

  湯紹玄眼角微抽,壓抑快憋不住的怒火,「吳大哥要如廁?」

  吳奕在屏風前停下腳步,意識到什麼,尷尬的道:「沒有沒有,湯兄弟你方便。」

  但人也沒走開,隔著屏風還是能說話。

  吳奕刻意壓低音量道:「湯兄弟,這是我家婆娘跟我說的,然後這話是阿柔親口跟她說的,說前婆婆不待見她,又要拿捏她,洞房夜就要鄭凱不去洞房,要給新媳難看,鄭凱人品不怎麼樣,但還是個孝子,娘親說的話都不敢違背,剛好又出了阿晨的事,兩人就沒洞房,而阿柔說了,事實上從那一夜後,兩人都不曾同床共眠,也就是直到被休,兩人都不曾圓房!」吳奕又是一聲歎息感慨,「總之,這椿婚事說到底,給人人事皆非的唏噓啊。」

  湯紹玄擰眉,這倒是沒聽過,不過,又如何?

  吳奕側耳聽聲音,怎麼什麼也沒有?不是要如廁?

  他家婆娘說講了這事兒,湯紹玄也許就心動了,他可是阿柔第一個男人了,但……怎麼沒半點反應?

  「對了,葉嬤嬤要我跟你說,阿柔再怎麼樣也是個姑娘,捨下臉皮討好你,就算你不領她的情,總也是她花心思煮出來的,你就勉為其難的配合她,吃個幾口,讓她有話對外解釋,說你私下點的菜色終於達到你的標準,一次就好,讓她有個臺階下,」

  吳奕轉達完葉嬤嬤要他說的話後,還是忍不住又說:「也不知阿柔為什麼這麼執著?看她天天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我都想哭了。」

  久久,久久,屏風後方才傳出聲音。

  「好。」

  第二日,湯紹玄一如往例的再度來到夏家食堂用早膳,夏羽柔也一如這段日子,除了上了他點的菜色外,再添一道獨家私房菜。

  湯紹玄看了眼前熬得濃稠的菇湯,再看她憂心忡忡的小臉,輕歎一聲。

  這個聲音如同天籟,有戲啊!

  她忐忑的眼眸立馬閃動笑意,「湯爺,阿柔這道菜與其說是湯不如說是鹹醬,這是北方來的一個老奶奶教我的,您先將這紮實的饅頭剝一小塊再沾湯入口,特別好吃,湯爺試試。」

  吃吧,吃吧,再不吃她真的哭了,她都任由吳奕等人將她命運多舛的人生當說書腳本說給他聽了,她是賣慘,也想挑起他的惻隱之心,他若還無動於衷,就說明他沒心沒肝沒肺……不,不會的,她在心裡祈求眾神點化他。

  也不知是眾神保佑,還是他聽到她心裡深處的殷殷呐喊,他吃了!

  她雙手合十的往頭上舉,謝謝老天爺。

  夏羽柔眼眶盈淚,她原本不抱希望了,但她不允許自己放棄,一旦放棄,那腦袋與身體分家的日子絕對會很快來到,她做到了,萬歲!

  「吃了!」

  「湯爺吃了!」

  「吃了!」

  「恭喜阿柔啊。」

  食堂裡每雙眼睛都巴巴的盯著這一幕,有人感動到流淚,有人對著淚光閃閃的夏羽柔點頭,有人對她比出大拇指,到最後竟然有人拍手,然後,像傳染似的,眾人都用力拍起手來了,歡聲雷動。

  沈銘、吳奕、曾大山等人,還有小廚房裡的葉嬤嬤及夏羽晨都替夏羽柔高興,而夏羽柔自己更高興,她的腦袋瓜子還可以牢牢待在脖頸上,啊,好想放煙火啊。

  最最無言的該是湯紹玄,他繃著一張俊顏,嘴角微抽,開始思考是不是換家早餐食肆?

  然而其他家終究不合胃口,又擔心自己不來,夏羽柔又要胡思亂想,一副自己隨時會死得戰戰兢兢樣,次日,他還是上門用膳了。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夏羽柔送給湯紹玄的任何私房小菜,他都入口,不過儘管她都低聲說了是免費招待,湯紹玄給的菜錢總會添一些。

  這讓夏羽柔又忐忑,這是賬要算清的態度,但情形總是比以前好,她告訴自己再接再厲,等到湯紹玄習慣並依賴她的手藝,再也吃不了其他廚子做的菜肴,屆時她就鹹魚翻身,不必這樣唯唯諾諾的討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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